第17章 忍界大陆行纪·三(2 / 2)
漩涡真理去了快两刻钟,这才面色沉重的回来。
千手家在办葬礼。
“——是谁去世了?”
“族长夫人。”
这话一出,周围陡然静默下来。
漩涡真理莫名觉得有点冷,但抬头看,少国守还是开始那个偷懒的姿势,只有一半的身子探在车外。
她晃了晃搭在车框边的小臂,轻声细语问:“然后呐。”
然后?
漩涡真理心说办丧礼有什么好然后的?
只是:“说办丧礼也不准确。”
族长夫人一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只是因为战争原因,将死讯压到了现在。
这个不是女人没人权,忍者男女战斗力差距不大,不讲究这个。
主要是漩涡水户的舅,也就是族长千手佛间大人,年轻时受过重伤——
搁原作时间线,他就是四十出头,旧伤复发病死的。
此时状况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千手的战场布置中,顶在最前线刀刀见血时,是千手柱间当仁不让,但战线统筹的活,全由族长夫人来负担。
这波死讯延后,本质是在战争最紧要的关头,压下了指挥官方负面消息,纯纯的战略需求。
但你看前天晚上:
虽然客观结果,是漩涡家的营地被袭击了,但前情提要,却是有宇智波家的小队重伤在逃,显然,胜负的天平已经出现了暂时的倾斜。
“所以有余裕办葬礼了哦。”
漩涡水户就着倚靠的姿势,将头枕在手臂上,一时居然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
还好,给瓦间买礼物时,她想的就是“供奉了也算收到”,舅妈这里,只要一样事儿的供奉起来,也就不枉费她挑礼物时花费的心思了。
漩涡水户怔了一下,复又觉得没什么。
我的感受本来就应该排在第一位啊。
她自己觉得还行,甚至能分析一下为什么——
比如只是信件交流,舅舅舅妈对她来说比较像是线上纸片人,再比如瓦间的事情在前,她对还在当忍者的亲戚,其实早有准备什么的。
但这一路上,除了她自己闲闲的趴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晃手臂,从外面赶车的人、到车里头当混子的角都、甚至于强行蹿去了队伍最前排的堂姐,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千手族地里气氛还行。
庄严肃穆,但并不怎么悲伤——
主要是核心人物一个月前事发就悲伤过了,同时,因为当时情势紧急,担忧、保密、维持战线,一堆问题远比“停下来体会悲伤”更实际。
现在倒是丧礼了,但丧礼同时传来的,是对宇智波略胜一筹的好消息——
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悲伤就不怎么上劲了。
你要搁再老一辈的忍者眼里,指挥伤亡换来阶段胜利,怕不是还要大笑三声,夸一句死得其所呢!
因为早有通知,等在宅邸门前的,是曾经去过涡之国的千手阿离长老。
千手原本没想让漩涡参加丧礼的。
战争时期,政|治身份的绝对优先性,必然会高于血缘:
一个同水之国交好的涡之国斋宫,大张旗鼓祭拜火之国这边战线的千手总顾问,说出去总不是那么个味。
要不是宇智波袭营打乱了节奏,漩涡按照原本的行程,不是后天、也该是大后天到——
彼时夫人已经下葬,族内又消化了短期胜利带来的影响,不论是接待客人,还是谈什么事情,最起码……最起码仪式感和象征意义没那么重,是吧?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瞻前顾后也没意思。
千手离脑子里唰唰过着人选名单,准备挑个卖相不错的倒霉蛋,赶明儿了去都城应付下大名的问责。
咔哒。
这是木质车轮卡在石质路面边沿的声音。
因为一些互相体面互相避讳的社交原则,队伍中随行的普通人都留在了聚居地附近的村镇上。
角都跟着往里面走了一段,最后也因为“宅邸最近戒严”“不接待外人”这样的理由,被丢在了忍者们聚居区的外围。
“你知道是不可以擅自逃跑的吧?
当时公主正在车厢内更换衣着,对角都说话的,是已经把头发完全盘起来的漩涡真理。
她对面,蒙着脸的少年期忍者瞥过来一眼,敷衍式的竖起了自己的拇指。
那上头有个封印式。
——这就是知道有在被看管的意思了。
漩涡真理就仿佛一个来跟拘留人员宣讲政策的话务员,哪怕被敷衍了,依旧耐心的冲他点了点头。
“最快三天,慢了一个月吧,生活费可以报销,但日常购物不管,你自己就是管账的,有问题到时候想想怎么跟少国守交待喽。”
说完消失。
角都对着她的背影撇了下嘴。
包身工虽然依靠广阔的业务能力,为自己争取到了相对受尊重的自由工作环境,但怎么说。
除了公主的态度因为本性糟糕,而不客气的一视同仁,剩下这班漩涡,总是在猝不及防的地方,让他回忆起更早时,在泷之国偶尔遇到家族忍者时的感受,进而想起自己正在卖身中。
等等。
这么看不是他们的错哦?
他们的行为态度,和他当前糟心的现状是配套的,反而是公主那个态度比较麻痹人。
角都啧了一声,不爽的踢开脚边的碎石。
“怨不得同行一个月了,我才反应过来公主是公主——她不是故意在套路我吧?”
聚居地外围人要多得多,热闹程度不逊一般城镇。
角都去旅馆时路过了一间花店,眼角扫过,似乎有个漆黑的影子正定定的看着他。
错觉般的毛骨悚然。
但等他戒备的眯眼回望,那花店的柜台之后,却只有个暖棕色头发的店员还是老板的——
他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瞪视吓到了,僵硬的低下头去,仿佛专心致志的在挑拣一枝亟待修剪的金露梅。
角都模糊间看到他是有脸的,只是长相比较温吞水,没什么危险的意思。
“果然是错觉吗……”
年轻人嘟囔着迈进旅馆,没再注意那个拐角,
然而拐角深处,柜台后望着他背影的人脸上,却再次闪过了漆黑的影子,还有半边白色圆洞似的眼睛。
同一时间,千手族长宅邸的门前。
停了许久的车厢缓缓打开了门,一族的公主殿下自己撩起帘子,身手利落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千手离当时便是一愣。
除了天生的红发,漩涡水户穿着相当肃穆的黑色长服,鬓边佩戴着珍珠镶嵌的发饰,还拿着白色手封——
信封只有薄薄一层,装的显然并非银两,而是送予死者的祭文。
就还……挺标准的。
女长老有一瞬间头大——
这个祭拜的打扮过于明确,状况似乎真的要变成她们设想中有点麻烦的样子了。
但同时她又很欣慰:
虽然漩涡芦名是个凡事推三阻四的老狐狸,但御令中宫倒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孩子。
之前瓦间过世时,她就有素食斋戒几日。
不过那次只是小丧罢了,这次……
“您在看什么呐?”
戴着珍珠的女孩子微微侧头,疑惑的看着她。
阿离长老思路陡然被打断——
这种来自婆家立场的打量,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说到女孩子面前就不好了。
于是几不可查的一顿后,千手离女士极自然的四两拨了下千斤,拿正事来顶缸道:“水户……水户小姐毕竟是涡之国的斋宫,来火之国后,嗯,我怕大名那边……”
虽然略过颇多,但需要暗示的意思到了。
对面,年少的斋宫殿下意外怔了怔,说:“这样啊。”
她神色没什么变化,显得安宁又有些心不在焉——比起女长老的暗示,她显然更在意不远处那座灵堂。
阿离长老:……
阿离长老心说斋宫虽然是斋宫,但她的政治敏感度是不是有点低啊?
此时,忍者因为战斗力普遍的原因,内部的性别分工差异不大,但受主流社会观念影响,其实还是有点男尊女卑的意思——
不对,这么不准确。
这里确实男尊,但女不并不算卑:
贴合中古时期日本的文化背景,大家追求的,其实是大和抚子式的女人。
外表清雅美丽,性情温柔贤淑,但同时,也要有不随俗流的气质,和足以面对苦难的勇气。
女性,要起一个优秀的辅佐作用,在丈夫不行了的时候,支撑起一个家来。
美丽,温柔,气质。
女长老想这些都是可以放心的,之前瓦间的事情,可得斋宫确实贤淑知礼,但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自己是芦名,在可能对千手有所谋划的前提下,孙女却一个劲的试图白给——
那纯纯的不傻白甜吗?
意外的糟心感一闪而过,恰逢此时,漩涡水户转眼过来,杏核样的眼睛一眨,瞳孔莫名带光。
下一秒双方次第跨进室内,日照的折射角度出现变动,千手离错言后再看,光芒便成了错觉。
红发的女孩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神色带着点安抚,问:“您很担心吗?”
千手离:……
担心,担心什么?
然后她思路嗖的拐回来:哦,对了,刚才在说火之国大名会猜忌的问题。
她其实也挺好奇:“听说你们之后还是要去大名府的,不怕拜访受影响吗?”
讲道理会被摆脸色吧?
就算不大摆,进门过路时被阴阳怪气呢?
哪怕仆从侍卫都明哲保身,以火之国大名的脾气,他要是不管不顾的问到脸上了怎么办?
漩涡水户后知后觉的笑了一下。
她说:“没有关系的。”
“我是本着真诚惋惜的心情,才会前来祭奠的,这样的人之常情,应该被体谅。”
“至于火之国的大名——我觉得大名应该是个很温和的人,也会理解的。”
千手离:……
千手离的第一反应语序好奇怪——
还有那么多的【应该】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抒发感叹假想的句子吗,【应该】用多了好像论述性祈使句啊喂!
以及——
斋宫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她这个年纪见过火之国大名吗,居然言之凿凿对方的性情温和?
不过说话是真的好听啊。
语速闲适,节奏平和,音调软而不黏,尾音拉的还长:真就温柔贤淑呗?
和长老不同,漩涡水户没有想很多其他的事情——
她的情绪和神色一样沉静,十几年来第一次,踏入了一个关系很近的亲人葬礼。
灯笼、白布,遗像,佛龛。
空气中有暗沉的线香味,白色的花丛间还安置了几枚铃铛。
布置的足够隆重,但漩涡水户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是一种类似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忍者的死亡有时候没有那么清晰,有时候失踪十几年的人,你当他死了,他说不定还能再冒出来。
可一旦告别的场合足够肃穆,就仿佛死亡也无从辩驳了。
漩涡水户曾经很害怕漩涡族地会变成这样。
她很小的时候——
是真的很小,一两岁罢了,经常能发现很多熟悉的气息,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
她偶尔想谁了,就拉着长辈们问。
但问也没用,问就是死了,死人不会再回来。
彼时,她对“死”的概念清晰又模糊——
也许在犯过点文青病的上辈子,她还会在微○,朋○圈一类的社交媒体上,转发什么“人会经历的三次死亡”的话,然后再感叹一句:
【生物学上的死去不是终结,被世界忘记才是】。
但在这辈子年幼的小女孩的眼里,死亡,就是冷冰冰的消失掉了。
她为此做过噩梦。
那会儿水户连芦名都没见过呢,脑子里没有爷爷的样子,所以她想象的灵堂中,挂着的是姑婆婆的画像。
漩涡水户当时并没有被吓到。
怎么说呢。
她的记忆虽然是空白的,但逻辑健全,以旁观抽离的角度观察世界后,养出了一些颇为畸形的思维习惯。
所以噩梦出现后她生出不是恐惧,而是厌恶。
怎么说呢。
这种厌恶甚至没有明确的东西可以对标,但漩涡芦名没有猜错——
在将将三岁的那个档口,漩涡水户是真的想过:【族长这么没用的话,为什么不去赶快去死呢?】
死掉了,换个更厉害的上来,不能保护更多人吗?
这个想法其实到现在也没改。
她觉得三岁那年,爷爷说“世道如此”,说“我们必须当忍者”时,就等于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她从那时候起,就算不是族长,那也是个常务副族长了。
之后漩涡一族没有再死人——
哦,不对。
水之国来袭时抢救无效死了一个。
但那位是很远很远的远亲了,后来水之国又死了成千上万倍的人,水户心里就没有那么挂怀。
自此,讨厌感觉便远去了。
然后几年过去,猝不及防的千手瓦间就死了。
【她弟弟死了】
然后千手族长夫人死了。
【她舅妈死了】
漩涡水户有一瞬间觉得好讨厌啊——
明明都没见过,观感那么像是活在远方的纸片人,却总是在死掉后,突然让她将人和身份对上。
这里角都和堂姐都猜错了。
她并没有特别悲伤。
一路上的沉默庄重、甚至更换衣物,也不止是为了祭奠舅妈——
面都没见过的人,亲情滤镜再厚,情绪也跟不上趟的。
比起悲伤,反而是怅惘和愤怒更多些。
此时接近傍晚,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灵堂的屋檐下,点着一盏一盏昏黄的灯笼,上面写着千手族人留下的祭言,有人拿着根长杆,一边念着经文,一边将他们次第拨远。
亮起的火光承载着祝福,仪式感满分。
漩涡水户静静的盯了一会儿灯,直到眼前出现了飞蚊状的影子才收回视线。
其实和灯火差不多。
“丧礼”这个概念本身,承载着她曾经的厌恶,无力也不想面对的死亡,还有十年来以,成功让大家都存活着的庆幸——
“啧。”
想到这里,她陡然回了下神。
‘火之国的大名应该是个包容的好人。’
这个念头来的并不汹涌,所以她咂舌的声音很轻。
女孩子盘起的头发落了一缕在脸侧,柔和了端庄打扮带来的肃正感,同时她闭着眼睛,挡住了那之后心平气和偏偏又挑剔冷漠的眼神。
——火之国的大名应该是个体贴包容,不会随便对人指手画脚的人。
——如果不是,就换一个是的上去。
拐角处有动静传来,漩涡水户应声睁开了眼。
千手离长老也在屋檐下点灯,替一个年迈的老头写祭文,然后含糊的念了一个发音似乎是“瑠佳”的名字。
是了。
水户稍稍侧头,想:从概念具体到这场丧礼,这间灵堂本身,这也是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直接摊开在她眼前的,对于一位亲人的“失去”。
斋宫殿下掩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想说自己是不是也该去点一盏灯——
然后就像是风吹过堂中时,带着香炉里的火星明灭了刹那一样,灵堂左侧小门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他满头白发散着,一手扶住半开合的门板,像是习惯性的皱着眉头,用一种似乎戒备、但戒备的很谨慎的眼神看了水户一会儿,问:
“你是谁?”
‘神色中悲伤并不多的样子呢。’
水户同样在打量他:
十岁是标准的“小男孩”年纪。
因为没有元服,宫城内在称呼这样年纪的孩子时,甚至不能叫御曹司,而该被叫御曹子。
只是在忍者里,这似乎已经是看淡了生死,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因为思维鸽子发散,这一角的沉默安静便变得有点怪,超过一分钟后,甚至有些像是是在对峙了——
就在千手扉间忍不住要摸忍具包前,站在堂中的红发女孩突然开口了。
她说:“我以为你从小就纹面了。”
她抬手示意性的摸了摸一侧颧骨:“胭脂草做的草药,难道还会掉色吗?”
白发男孩身形陡然一顿。
其实能进来这里的,大概率就不是需要攻击的对象——但知道这件事,应该是关系很近的忍族的人吧?
啊。
他想起来了:“是漩涡家的商队?”
红发的女孩静静的看着他,随意的“嗯”了一声。
“我叫漩涡水户。”
她没刻意提起那个音节老长的实名:“按关系算,应该是你的表姐。”
千手扉间说我知道。
他似乎不太喜欢被人用“肯定句”教育:“漩涡是我族延绵数代的姻亲了。”
水户叫这个格外书面的用词微妙的梗了一下。
稍一停顿,她失笑:“姻亲很多代后,不是该称为血亲了吗?”
千手扉间觉得没区别——
姻亲,血亲,不都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但水户很认真的摇头,纠正道:“【姻亲】,听着感觉像是利益联合,有需要时举办一场婚礼,立刻就可以得到一个,但【血亲】是温情的,因为血脉相良,哪怕继承的是不同的姓氏、不同的血继,依旧可以当做是家人。”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沉默的思考了一下。
他提及漩涡时第一反应是“姻亲”,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个标签一直最明确。
小到兄长幼年就戴着的荷包,大到“少族长私联宇智波”暴露后的惩罚——
不论是荷包里的那缕红头发,还是作为惩罚目的地的涡之国,联结起这些元素的,都是千手和漩涡的“婚约”。
后来父亲的态度模棱两可,但也不像闹掰了。
只是有一次路过训练场时,他听到和真长老在说“漩涡现在舍不得履行婚约啦”,然后“试图改以亲戚的身份继续相处”。
就很像占了便宜后甩人。
但仔细想想,被抱怨的一般都是漩涡芦名,身为未婚妻的那位水户小姐,评价似乎一直还行。
扉间想到她刚才在堂中闭眼样子。
因为察觉到那份情绪低沉的真实,此时,男孩便姑且认同了这个说法。
所以:“姐姐?”
他显然不太习惯,比起叫人,更像是在确认词组——
词组用还是【姉さん】,不过日语特性如此,本身在表姐,堂姐,亲姐姐的称呼上,分的就不是很清。
漩涡水户毫不介意的“嗯哼”了一声算作应答。
“所以……”
她把话题拉回了刚才:“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不是很小就纹面了吗?”
千手扉间原本还在纠结称呼,听着她的问题,下意识抬手抹了把下巴。
讲道理——那原本就不是个胎记。
长辈们后来复盘,发现那约么是出生后不久挤到了、又或是不小心抠出来的小红印,性质接近于瘀伤,其实放一放,三五天的说不定就好了。
他脸颊上倒是确实纹过面,但怎么说。
身体的代谢速度太快了。
千手扉间的身体恢复力,虽然达不到他哥的水平,但也没差多少——
他学会提取查克拉后没几天,那三道红纹就随着实战训练的表皮瘀伤一起,康复着消失了。
是的,康复。
就好像卧蚕的本质,是【先天性提上眼睑发育不全】一样。
纹身的本质,是一种【皮下色素异常沉积】。
细胞活性一上来,唰唰的就代谢掉了。
不过眼下花纹,近战时总有些聊胜于无的隐蔽干扰作用,他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偶尔还是会画一下。
“这样啊。”
听完了言简意赅的说明后,女孩愣了愣,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好巧不巧的,千手离拿着杆子踏入灵堂,问:“水户小姐要去上为夫人燃一盏灯吗?”
水户欣然点头,转身便去了门外。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感觉她原本是想说点什么的,此时莫名被打断了,就好像吃东西只吃了一半一样——
不过那也无关紧要。
他反身再次把小门打开,依着长老临走前的吩咐,准备去屋后守夜。
第二天清晨,千手夫人在微熹的晨光中安然下葬。
千手一族几乎全员出动,但漩涡的人没有出现。
之前走正门进灵堂,是因为水户需要抒发一些情绪——
切记,她的个人好恶是可以在凌驾一切之上的
——现在抒发完了,就没必要继续给千手添麻烦了。
下葬过后还有宴席,也是千手一族内部的事情,漩涡水户只在事务的间隙里,抽空和舅舅见了一面——
千手佛间确实病的很重。
以忍者一贯的观念看来,缠绵病榻其实比死更加难以忍受。
所以水户也没留多久,看英雄迟暮其实挺磨人的:
两边十分官方的问了问好,舅舅闲聊似的问起漩涡有没有兴趣再回战场——
此时千手是站在天平胜利这一方的,说来也不过锦上添花而已,玩笑大过强求。
水户自然也没有话赶话的意思,很礼貌的打了个圆场,说之后会考虑。
然后双方便告辞了。
怎么说呢。
他和想象中的暴脾气完全不一样——
躺在病床上也很沉稳的样子,不由让人怀疑:那个在信件里坚持不懈的哔哔了宇智波好几年的是谁啊!?
生病难道等于换皮吗!
中宫殿下的心情稍微有点一言难尽,在千手一族内的游廊上逛了半圈,没好意思乱走,干脆去了训练场。
千手家的训练场特别的大。
回廊只围住了它的东半边,交接处是个仓库,里面放着沙袋忍具一类的东西。
仓库一侧有个小楼梯,末尾的三级台阶,显然被常来训练的谁当成了座位:
这里有个被坐扁了的垫子,茶盘,干掉的柿子蒂,和一个摊开了一半的卷轴。
白纸上画满了曲线和涂鸦。
水户没有去碰它,只站在楼梯边,侧身低头,认真的辨认了一下:
兵乒球拍上打叉——
等等,这是宇智波的家纹吧?
旁边不远处,写的又是当事人对水遁修习的感想。
水户看着像是水龙弹,但似乎只用结三个印?
她倏尔一愣——
“你在干什么?!”
不悦的质问声打断了将要扩展的思路,水户回头,看到了一面之缘的白毛表弟。
她微微站直了些,但姿态和神色都没刻意躲避什么——
在御令国守大中宫延续多年的世界观里,目之所及,没有她不能碰的东西,也没有她能碰的人。
此时,没有因为生出兴趣就直接上手,已然是看在亲族面上,有意在克制性情了。
游廊对面,千手扉间带着点面对陌生人的戒备,快步走了过来。
他其实挺有分寸的,全程没做什么让人误会的动作,但是在收东西的时候,却恰到好处的卡了下视角。
一旁,漩涡水户毫无所觉似的,直等他将卷轴重新系好绳结,才慢吞吞的问:“这些是你写的哦?”
“什么?”
“水遁术啊。”
女孩的语气仿佛平平无奇:“我看到水龙弹的结印方式改了,还有那个‘断波’——”
“你是想利用水压,创造水性的刀刃吗?”
扉间皱眉,想说和你没有关系吧?
下一秒,他就听到她自顾自的说道:“单纯的水刀上限偏低,哪怕你把压力给到极限,效果也不会那么理想。”
到了工业时代,水刀虽然也是给水加压后切割物体,但会事先在水中混入石榴砂、金刚砂类的辅助材质。
说到这里:“你会土遁术吗?会的话以这个思路来试吧,应该不会出错。”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原本想指责她擅自看人东西很失礼,看完了还指点江山更失礼。
但这个建议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哦?
那——
那接受了这个建议,还能继续摆冷脸吗?
年方十岁的千手扉间小朋友,在一种理直气却不壮的奇怪心态驱使下,暂且放下卷轴,抬眼看向了那个红头发的漩涡。
漩涡似乎被他的看的有些疑惑,微微歪了歪头。
千手扉间嘴巴张开又合上,想说一码归一码,你先道个歉,道完了我们再继续讨论别的。
但她神色平和,语调柔软,俨然是已经将刚才那一节跳过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千手扉间居然找到了点和大哥相处时的感觉——
就是那种,明明对面有错,你没问题,但两句话之后,就好像“你再提刚才的事,就是你在斤斤计较了”的感觉。
不过——
算了!
千手扉间心底咂了下舌,远来的亲族,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见一面,计较这个也没意思。
然而,在他压下心头的暴躁,克制着表情想听听她接下来准备说什么时,那个漩涡家的女人却将视线挪移到了他身上。
在一阵含义不明的扫视后,她没说水遁,没说结印,也没提石榴砂是什么——
她只是猝不及防的将一只手伸在他眼前,然后没头没尾的问:“我可以碰碰你的头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