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地（2 / 2）

顾云迷放下篮子，把开春新长起来的草芽一棵棵拔掉，又把带起的泥土慢慢地还原，接下来他拿出棉巾，细细的擦拭，黑色的花岗岩在晨光的映照下开始泛着幽幽光泽，淡化了清晨墓地的凄清。

墓碑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张照片，名字是“温婉”，说是照片，更确切的应该说是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年近中年的女子，脸颊很瘦，布着不少的皱纹，但笑得温柔、包容、宁静。

画像的颜色有些暗淡了，顾云迷用指腹细细的摩挲，再小心地将它揭下，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新画像，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像上面，线条柔和，加上没有被风霜侵袭的色彩，更能感受到画像中人的温柔。“温婉”此名，真是恰如其分。

顾云迷一直凝视着人像，天光已经全亮，太阳开始向上空慢慢爬行，他仍然没有动。慢慢的，篮子中的黄色小花上的露珠蒸发不见，他似是刚从迷离的雾中走出来、目光从画像或者说虚空中转回，开始将小花朵一一拿出来摆在墓碑前，一朵朵、那么慢慢地摆成了一排又一排，想来，这种普通的蒲公英花朵应该是墓碑主人的最爱吧。

从头到尾，顾云迷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细心地打理、细致地摆放、细细地摩挲，从晨光渐渐、到日上中天、再到夕阳西下。春日的阳光并不烈，但对于摘下的小黄花而言也是折磨，花朵渐渐地失去精气神，变蔫、变萎，而他就沉默地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春日的早晚不可避免地寒凉，他就这样待到深夜，并不存在的时间指针走过了2月2日的最后一刻。

终于，墓碑前的人直起身来，起身时不可避免地略微晃动，但顾云迷立即稳住，他开始往回走。

刚走出墓地的范围，咳嗽声响起，越来越密、越来越响，似乎要将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一般，想来，在墓碑前，他是在压抑着的吧，不想让墓碑的主人见到他病弱的样子、听到他咳嗽的声音。

路边有一辆车在等着，见他走过来，打开车门，顾云迷上车后便发动、离开。

“你的身体看着比之前好，但实际状况你知道，如果你继续这样，早晚也会垮的。”原来是胡月来接他。

顾云迷接过胡月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两口，咳嗽略微歇止了一下，没有回答。

“算了，我不多说。不过你要知道，温姨肯定是见不得你这样的。”

“嗯，我知道的。”声音低哑地响起，然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车继续行驶，伴着细细的无奈叹息。2月1日、2月2日，连续两天的不休不眠，每年都是这样，而且，熬夜和受寒后，今年他的身体反应尤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