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 / 2)
一粒松子落在积满落叶的亭外,发出“啪嗒”的声响。
萧媺站起来,走了两步忽然转身看着萧妤:“自己儿子被当街打死了,你说做父亲的会怎么样?”
不等萧妤反应,她又自答道:“不出意外的话,今早杜辽在朝堂上应该会告御状,按照规矩,此案理应移交大理寺。”
萧妤听了她的话,连忙去扯她衣袖:“堂姐,你不会要掺和进去吧?”
萧媺笑了下:“与其忧虑我是不是要搅进这趟浑水里,不如担心下你自己,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千万要郑重对待。”
萧妤沉默下来,良久,她才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轻声道:“其实……堂姐,我心里有人了。我觉得,他心里应该也是有我的。”她羞赧地弯眸轻笑,然后又忧愁地叹了口气,“但我有时候又觉得,似乎是我想多了。”
秋风吹拂过来,流云,鸟鸣,落叶,还有面前娇羞的少女,这一切都令这一方小亭显得静谧而温柔。
萧媺揉了揉她的头发:“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明确对方的心意。因为你不是因为这个人喜欢你,你才对他动心的啊。”
“而且往往,喜欢也没有什么用。大多数时候,互相喜欢的人,也并不代表就能长久在一起。”
“情情爱爱什么的,都是不确定的东西。阿妤,永远不要因为喜欢一个人,迷失了自己。”
萧妤呆呆地看着这个堂姐,过了许久,才轻声感慨道:“堂姐,我好像……很久没看到过你这么温柔了。”
她知道王都里的贵女都很想不通,为什么她们之间关系能这么好——事实上,她也不止一次撞见大家私下里议论她与堂姐,说明明两个人都是极难相处的人,为什么在一起时能这么融洽。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萧妤都会想起以前的事,已经记不得是多少年以前了,那个时候,她的父王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整个王府里的人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到了过年的时候,她只能裁两身新衣服,和旁的郡主,世子站在一起,她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小孩子的恶意似乎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当然,他们聚在一起,明里暗里拿话挤兑她,偶尔也会恶作剧,看到她出糗便开怀得不能自己。
她虽然很多时候都不理睬他们,但面对他们的恶意,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因为知道自己口舌上是占不了上风,所以她往往选择直接动手。
第一次遇到堂姐的时候,恰逢蜀王世子故意泼了杯冷茶到她身上,她当即就站起来,和蜀王世子扭打起来,险胜之后便拼着一口气拎起蜀王世子的衣领将他踹到了积玉池里。
堂姐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穿着红色的袄裙,外面披了件白狐裘披风,衬得她一张小脸莹白。天上飘着细雪,宫人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撑着伞。
然后她将鎏金的袖炉递给宫人,从伞下走到她面前,把一身狼狈的她带回了摇光宫。
她想,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场景了:屋里烧着地龙,角落里有细细的烟缓慢从香炉上升起,那个骄傲澄澈的女子站在窗边,窗外的红梅白雪映衬着她精致的眉眼。
她温声对她说:“其实可以报复回去的办法有很多种,但是你用的方式是最差劲的一种。你有没有想过,你倒是一时痛快了,可你父王怎么办?你当然可以哭诉说是蜀王世子不对在先,可是事后蜀王叔难道不会找你父王麻烦吗?”
“以后做事情不要这么冲动,凡事多动点脑子,没有坏处的。”
再后来,堂姐带着她再次报复了蜀王世子一次。
其实她们也没做什么,只是从御花园里找了些猫薄荷,趁蜀王世子不注意的时候撒在了他身上,然后又把宫里一位贵人的猫引了过去。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要让一个人吃点苦头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
起码后来,每次一见到她,蜀王世子就恨不得绕道走,直到后来蜀王被贬出王都,他都再没有找过她麻烦。
这些年来她很少有机会进宫,后来堂姐嫁入承恩侯府,两人见面的机会也没有变得多起来。
她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温柔的堂姐了。
萧媺淡淡笑道:“我本来也没有对你凶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