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捉虫虫(2 / 2)
可是等真正看到了,他又更觉心下不是滋味,便一直闷头喝酒。
感受到梁直的动作,他茫茫然抬起头,不知道梁直要做什么。
梁直朝萧媺先前坐着的地方努了努嘴,又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
出了花厅,卫锦行才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就算出来了又怎么样,他又不知道长公主在哪里。
可是尽管是这样想,他的腿脚也还是诚实地往外迈。
没过多久,卫锦行就看到了萧媺,她正撑着下巴坐在一座亭子里,偶尔有风吹过来,她鬓角的流苏就轻轻晃动。
他走进亭子,拱了拱手,道:“长公主。”
萧媺抬起头,“嗯”了一声,道:“卫公子也是出来醒酒的吗?”
卫锦行点头,又摇了摇头。
萧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卫锦行局促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之后才鼓舞了勇气,道:“锦行是来找公主的。”
萧媺微微坐直了身子,手也放了下去,问道:“来找我?”
看见卫锦行点头之后,她才饶有兴趣地问:“卫公子有什么事么?”
卫锦行迟疑了一下,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又拱了拱手对萧媺说了声“现在没事了”,便匆匆离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萧媺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她转头看着绿莺,懒懒问道:“你觉得他找我是要做什么?”
绿莺福了福身,道:“奴婢不知。”
她就知道是这样。萧媺无趣地撇撇嘴,转过头。她这几个丫鬟,是一个比一个老成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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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锦行回到花厅里后,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得梁直心焦。
他凑到卫锦行耳边,低声问道:“你没见到长公主吗?”
卫锦行无精打采地回答他:“见到了。”
见到了还这样?
梁直有些懵,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他拍了拍卫锦行的肩膀,安慰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卫锦行:……
他觉得他更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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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十一月二十五。
萧媺收到了严暮平的消息,说是阮敬已经来还钱了。
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
萧媺知道,事情怕是成了。
她又换了身衣服,分别去了成毅侯,户部尚书的府上,只坐了一会儿,又对两位夫人说了几句儿女教养之事,最后又略提了下自己近来的处境。
成毅侯夫人钱氏与曹呈夫人刘氏俱是记着长公主的恩情。
毕竟如果不是有她的提醒,钱氏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庶女的心机,也幸好发现的早,否则等周柔真是做出什么事情的话,那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刘氏则更不用说,自家出了事之后,平素有往来的夫人一个两个都拒了她的帖子,生怕和她沾上什么关系。可是长公主却站了出来,不仅救了她的儿子,还保住的老爷的乌纱帽,如此大恩,她怎么敢忘!
故此,一听到她说处境艰难,两人几乎是立时表态,希望如果有需要她们的地方,长公主千万不要吝于言辞。
萧媺也没客气。当下便从袖中拿出书信分别交给两位夫人,请她们转交给自己的夫婿,又道,无论是做什么,一定不会连累到他们。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两人自然是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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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一过,王都的昼日便骤然短了起来。
这天夜里,容越睡得并不安稳,被梦魇惊醒之后,他望着窗外浓郁的墨色,久久出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直至眼睛干涩有了困意,他才又扯了扯锦被,安然睡去。
公鸡响亮的打鸣声开始响起。
容越满身冷汗地起身,候在隔间的下人很快进来掌灯,为他更衣。
待行至宫门前,天色已经渐明,薄雾笼罩着整座王都。
下马车后,容越理了理官服,慢条斯理地走在御道上。
到了门口,等到宫人传呼。分立两列的文武百官这才依次进殿。
很快,皇上便到龙椅上坐下。
待群臣山呼万岁之后,萧琮沉声道:“众爱卿平身。”
接着,手执拂尘的大总管高声道:“诸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正当容越已经做好准备像往常一样手执笏板随着众人喊:“微臣告退”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臣,有本要奏。”
是诚勇公。容越循声望去,却见他也正好向自己看过来。
“爱卿请讲。”
诚勇公道:“微臣要参承恩侯容越,贪赃枉法,以权谋私。”
他解释道:“永裕元年一月,承恩侯为稽勋司郎中,主管官员养丧之事。”
“其时工部尚书一职空缺,侍郎洪寿正意图右迁居此官位,故而买通承恩侯瞒而不报丧母之事,承恩侯收受白银三千两,为洪寿正遮掩此事。”
容越只觉颅内血气翻涌,两眼晕眩。他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想为自己辩解,可是脑子里却又空荡荡的,什么话都想不出来。
这时候,户部尚书曹呈也站出来,道:“微臣可以证明诚勇公所言非虚。同年七月,承恩侯任吏部考功司郎中,主管文职官员考察,在京查时收受贿赂六千两白银,包庇当时品行不端的尚书右丞郭序生。”
容越猛地跪下去,身子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人,只高声道:“微臣冤枉!微臣自为官以来,恪尽职守,恨不能殚精竭虑,怎么会私自收受贿赂以权谋私!”
诚勇公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物证在此,承恩侯还敢狡辩不成?”
萧琮挥了挥手,总管太监立时便下阶去到诚勇公面前,去取物证。
萧琮又问:“曹卿可有物证?”
曹呈点头,也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悲愤道:“时值郭序生担任尚书右丞,与林续风狼狈为奸,竟生生逼死当时与其政见不和的尚书左丞戴衷,可怜那时的微臣人微言轻,虽然知道真相,但是慑于郭贼之威不敢轻举妄动。而今郭贼已陷于牢狱,林续风被贬为庶人,唯独与他们一丘之貉的容越尚逍遥于世,微臣恳请皇上重责承恩侯!”
总管太监将从诚勇公,以及曹呈手上拿到的物证呈给萧琮。
萧琮拿着书信,脸上的神情愈发肃穆起来。
片刻后,他将两人陈情的奏折以及书信摔到容越面前,怒声喝道:“容越!你好大的狗胆!”
这是第一次,满朝文武看见新皇如此暴怒。
容越手脚并用向前爬了几步,将奏折拿在手里,逐字逐句地看,只见上面写着:
“臣呈言:昔有乱臣胡中戊祸乱朝纲,今有贼子容越营私舞弊……”
像拿了只烫手的山芋一般,他连忙将奏折扔掉,在此匍匐下去,整个身子都贴近了红毯,嘴里不住地嚷道:“微臣实属冤枉,还请皇上明察!”
萧琮不再看他,道:“来人!将承恩侯押下去,大理寺卿邵晋何在!”
正看了一出好戏的邵晋站出来,拱手道:“微臣在。”
“朕命你即日起彻查此事,给你三天时间,不得有误。”
“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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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八,大理寺卿邵晋查出承恩侯容越为官期间,多次利用职务之便假公济私徇情枉法,其罪之重,按大邺律法,当充公家产,削爵为民。
十一月二十九,西宁长公主萧媺在大理寺监牢与故承恩侯容越签下和离书。
自此,大邺再无承恩侯。
王都里曾经肖想过长公主云鬓花颜的王孙贵胄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