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2 / 2）
“闻到了，闻到了。”</p>
“血的味道。”</p>
虚空中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小声地交换着各自的信息，狂喜、阴毒、下贱、懦弱、不屑，各种声音耳语般聚集起来。</p>
温洵笑着说：</p>
“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p>
“我们不相信！”</p>
“对，我们不相信！太少了！”</p>
温洵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又下了一刀，第二道鲜血沿着灯壁的琉璃淋漓而下。</p>
那些耳语蓦地大声起来，带着确认与贪婪：</p>
“是这个味道，是的，是的，她说的是真的。”</p>
“是真的！”</p>
它们的声音尖锐起来，跃跃欲试，蠢蠢欲动！</p>
凄厉的阴风开始呼号，横冲直撞地在灯中拥挤而出，尖锐地声音像是夜半时分野兽悄悄地啃食自己的猎物，奸笑、狞笑、恶笑响彻上空......</p>
黑色的气息从中蔓延出来包裹住她的全身，叫她全身的肌肤疾速龟裂暗淡下去，像被无数条细小的枝条覆盖、攀爬、蔓延，那一条条筋脉透着凄厉的深黑在她全身留下可怖的创痕。</p>
他们吸食着她的生气，毫不留情。</p>
她五指蜷曲，近乎痉挛地抓在灯壁上，像是要把灯壁捏碎。</p>
凤西玦侧过脸不忍心再看。</p>
就在温洵快要站不住的时候，房间的门霍然大开，一个身影悄然走了进来。</p>
下一瞬那人走过来将她揽入怀中。</p>
温洵低头看去，就看到那一双圈着她腰身的手：“臻臻......”</p>
戚臻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响在耳畔：“别动。”</p>
被百鬼啮噬之痛在刹那间如潮水般退去，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漾在周身，全身弥漫的黑气更是在转瞬之间尽数褪下，身上的肤色也开始恢复红润白皙，那些漆黑的疤痕全部消隐。</p>
温洵骇然，一瞬间明白戚臻在做什么，他将那些业障尽数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了。</p>
“臻臻，快退开！”温洵厉声喝道，她几乎可以听见灯中百鬼啮噬戚臻血液的声音，但那般剧痛之下戚臻却始终未退开一步。</p>
她侧头看去，漫天的夺目黑芒中就看到戚臻只是抱着她，目光落在青灯之上，眼底似乎漾着一丝深沉的血色，脸上的表情淡漠地有些漫不经心。</p>
环在她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p>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稍稍松开手，温洵在他怀里转身，戚臻脚步已有些踉跄，她忧心地扶着他。</p>
戚臻脸色些微的苍白，察觉她握着自己的手冷得发颤，便看着她温柔一笑：“我没事。”</p>
温洵点点头，转身对流火青灯道：</p>
“吾以灯主为名，以血盟誓，令尔等让道。”</p>
流火青灯光华流转，灯色极艳，婉转灼人。</p>
灯里打开了一个关口。</p>
“蓝玉川，你可以出来了。”她道。</p>
须臾，只见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从灯中化形而出，他的身体和五官都脱了形了，根本看不出本来是个什么模样。</p>
温洵看着蓝玉川，他从前也算是丰神俊朗，如今容貌早已在这灯火炼狱中被消磨地分毫不剩了。</p>
“告诉我魂契的下落。”</p>
蓝玉川由蓝以薇扶着他颤颤巍巍的身体，目光落在温洵身上，不由自主地又看向坐在温洵身后的戚臻。</p>
戚臻也在看着他，神色深沉如海，他心头一颤受惊似的移开，默了默，粗嘎的声音道：</p>
“戚臻......戚先生的三魂七魄中，有六魄的魂契带着他的意志去了不同的六个地方，他之所以能活下来也是因为这六魂契的分散在某种程度上保全了他。”</p>
温洵凝神听着，道：“哪六个地方？”</p>
“我只知道其中一个。它是第一个从戚先生体内剥离出来的。”</p>
“这些年我一直在流火青灯之中，我察觉到他的魂契有现迹的迹象，而且应该就在你们身边，所以才知道他没死，而且你还找到了他。”</p>
“就在我们身边？”温洵诧异地抬眸看向身边几人。</p>
蓝玉川道：“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只要戚臻在，他自然会出现。”</p>
说完这些，蓝玉川似乎用尽了气力，胸膛在剧烈地喘息着。</p>
温洵微睁开眼，看着他：“说完了？”</p>
蓝玉川艰难地点点头，指指蓝以薇道：“以薇，去给戚先生把血蛊解了。”</p>
蓝以薇瑟缩了一下，走到戚臻身边，小心地托起戚臻的手，颤声道：“戚先生，我来给您解血蛊。”</p>
戚臻任由她托着他的手腕，不言不语。</p>
蓝以薇撩开他的衣袖，不经意与他冰冷的眸光一触，整个人竟惊出了一身冷汗，她镇定心神想帮戚臻解开血蛊，谁料，他的手腕上除了黯淡的星盘，那本应被种下的血蛊竟踪迹全无。</p>
如被一桶冰水迎头浇下，蓝以薇惨白着脸回头看着蓝玉川，惊恐道：“父亲......我......我解不了血蛊......”</p>
蓝玉川骇然一惊，温洵更是早已俯下身查看戚臻身上的伤势。</p>
翻开他的衣衫，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出，他胸口上赫然有一个两指宽的伤口，血早已浸湿了衣襟。</p>
“这......是怎么回事！”</p>
温洵慌得用手按在他的伤口上，重伤之下，血蛊早已在他的浑身血液中流窜，结局只能是必死无疑。</p>
“你不可以出事，不可以......臻臻，你不可以......”温洵手心里结下不知多少个结界按在他的伤口上，冰冷的泪一滴一滴落在戚臻的脸上。</p>
凤西玦也是一惊，他方才见到戚臻时为什么戚臻只口不提他受伤一事？</p>
他忧心地看着温洵，如果戚臻出了事，阿洵恐怕会......</p>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温洵露出那样的神情了，还有在她周身流窜的疯狂的杀气。</p>
结界按下去毫无用处，温洵挫败地低吼：“你刚才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p>
“我只是想帮你还了蓝家的恩情，这样你就不必再被牵绊......”</p>
戚臻捂着她的手，眸光软若轻羽：“阿洵，从今天起你不再亏欠任何人了，没有人可以再要挟你。”</p>
温洵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心中愈发惊痛，她转身看着蓝玉川，眼底聚起浓烈的杀气。</p>
事情发展到现在蓝玉川始料未及，他所有的筹码都是宋芷宁和戚臻，他再怎么愚蠢也不会蠢到真的去害死戚臻。</p>
蓝以薇惊恐万状地蜷缩在角落里，像是看见恶鬼一般哆嗦着伸出手指着戚臻：“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你是故意的......”</p>
她得了失心疯一般爬到蓝玉川身边，害怕地地低低地告诉他那个秘密：“父亲，他不是戚臻，他是那个怪物，嘻嘻嘻，他从锁妖塔里逃出来了！”</p>
蓝玉川脑子里登时一嗡，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看到戚臻正朝他露出微笑。</p>
那笑意一闪即逝却艳丽地惊心动魄，令他毛骨悚然。</p>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蓝家再也没有翻天之日了。</p>
温洵走到他身边，手抚过他蓬乱的白发道：</p>
“蓝玉川，还记得么，当年你们蓝家家道中落，所有人都不愿与你来往，只有臻臻把你当嫡亲兄长一样尊着敬着......”</p>
蓝玉川抬起头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嘶声道：“我......我记得。”</p>
“不，你不记得。”温洵摇摇头，她抚在他头顶的五指陡然大张，将他的头提了起来看向自己。</p>
蓝玉川只觉剧痛从颅顶袭下，浑身都在痉挛。</p>
蓝以薇尖叫着要过来，却被凤西玦以红焰固封。</p>
温洵死死盯着他的眼：“你若是记得，哪怕念着他一点的好，也不会第一个就背叛了他！如今又一次对他痛下杀手......”</p>
“你知道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么？他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可是你又让我失去了他......”</p>
蓝玉川脸色惨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阿洵，我不是，我没有要杀他......”</p>
“我们重逢开始我无数次想杀了你，可是都念在当年芷宁的恩情份上对你手下留情，甚至还想救你出来......呵呵呵呵......”</p>
温洵露出一点清露般的笑，只听得清脆的断裂声，那支白玉梨花簪应声断成两半：“从今天起，芷宁的恩情我已经还了，我不欠你了，我要让你们蓝家万劫不得超生！”</p>
蓝玉川瞳眸一缩，如堕冰窟。</p>
温洵不再看他一眼，返身将戚臻搂进怀中，授意凤西玦：</p>
“小凤凰，送他进红莲业火。”</p>
凤西玦：“是。”</p>
蓝玉川心如死灰地想要解释：</p>
“不！阿洵！你误会了！阿洵，我当真没有要杀戚臻，阿洵，我要告诉你，这个人不是戚……”</p>
话未尽，凤西玦将手置于他的颅顶，须臾，他的身体便被业火吞噬。</p>
“父亲！父亲！父亲死了......死了......”蓝以薇眼睁睁看着父亲刚从虎口脱身转眼又进深渊，登时撕心裂肺地骇叫起来，她怔怔地转脸看向戚臻神情几乎扭曲：“也好，也好，我父亲死了，我们蓝家完了，但是戚臻你也活不长了。”</p>
“温姑姑，你的戚臻最终还是给我们蓝家陪葬了，呵呵呵呵......”</p>
温洵拥着戚臻，疲惫地道：“小凤凰，她任由你处置，我想和臻臻单独待一会儿。”</p>
“是。”</p>
“铃”的一声，那是红芍铃铛陡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铃声。</p>
怎怎如一只蝴蝶飘然而进，骤起的杀气聚起重重烈寒：“让阿洵伤心的人都得死！”</p>
蓝以薇根本没看到她是怎么出手的，就觉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全身的血都从心口中被吸食而出。</p>
她惊惧地瞪大眼看着眼前这个少女，须臾，脸上痛苦的表情中扭曲出一丝诡色：</p>
“你......”</p>
怎怎掌心一旋，玄光大绽，那蓝以薇竟在她手底下化成了一道烟灰。</p>
怎怎红着眼回到温洵身边：“阿洵，臻臻快死了么？”</p>
温洵似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事，只是死死搂着戚臻，眼底的光几乎要灭去。</p>
“阿洵，我没事，你不要伤心。”</p>
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她低下头去，就看到戚臻拉着她的手按在他胸膛的伤口上，淡淡的结界微光，伤口已然痊愈。</p>
温洵又惊又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戚臻柔情一笑：“我根本没有中血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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