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做一个眼睛里有小狮子的人（上）（2 / 2）

明毛毛总是缩在那张座椅上，偶尔章唐也躺在上面，披着薄薄的毯子，还有着淡淡的香水味，明毛毛柔顺的短发摊在沙发上，画面那么和谐。

妈妈挂在嘴边上的永远是那一句“你看看人家明姝，什么都会，还懂事，老明家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有这么个女儿。再看看你。”

妈妈当时围着围裙，操着一口家乡话，炒着菜唾沫横飞的说，声音又大又刺耳，赵鸿其实一直憋在心里想说，你怎么不看看明阿姨，看看你。

明阿姨从来不会大声说话，永远都是带着甜蜜的笑容，轻声细语的说“小鸿喜欢吃什么，要不要尝尝阿姨烤的曲奇饼干，毛毛怕甜不敢吃。”

明毛毛最讨厌爸爸妈妈揪她的短处，“是你做的太太太甜了！”

“小唐就说正好。”

“对啊对啊，阿姨做的正好，毛毛不喜欢全给我！我妈都不会做！”

章唐永远能用那么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这些事情。

爸妈吵架啊，妈妈做菜不好吃啊，妈妈不会做饼干啊，沙发不够软啊。

她永远都不担心别人听到会嫌弃她，会瞧不起她，所以就真的没有人会这样做，反而是她，永远畏畏缩缩，永远在被揭穿的时候得到那些轻蔑的眼光。

这样的场景太美好了，连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温暖，觉得老天真是可恶。

她已经很介意自己拥有一个市井小民一般的妈妈，一个只知道吸烟骂人的爸爸，为什么还要有这样一个站在对立面的家庭让她看到。

这种对比太明显了，太刻意了，太难过了。

可她从来不说出来自己的难过，她还是会去她家玩，像章唐一样亲切的唤她明毛毛，毫不余力的表达自己的羡慕和崇拜，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底有个别扭的天平。

她毫不犹豫的相信人的幸福是有限的，现在我帮你堆积这么多，总有一天会压下天平的另一端的，她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着，等着幸福爆炸的那一天。

她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到明毛毛笑不出来的样子。

赵鸿5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很会装，同龄人正常单纯的模样她需要刻意的伪装才办得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么小的时候怎么就会使这么多手段，故意把章唐送给自己的信物掉在地上，语气还能那么不小心，像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会不小心带出来一样。

反正她成功了，明毛毛和章唐好久没有说过话，直到上小学，关于明毛毛的消息都是从妈妈那里听到的，

赵鸿还记得妈妈一边摘菜一边跟她讲时的样子，带着刻意的可惜还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我早看出来明姝要闯出大祸来，她指不定和人家男孩发生什么了呢，这事不简单。”

明毛毛上学的地方有男生为了她打架，还受伤了，学校要开除她，明爸爸跑了很多地方才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她没有告诉章唐，赵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放弃了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她只是觉得，明毛毛已经出局了，就放过她吧。她甚至讨厌妈妈那样早就知道的语气。

赵鸿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不是讨厌明毛毛，而是害怕明毛毛，那个女孩子眼神太犀利，她心虚。

“章唐，你不是神仙。”

久久的沉默之后，赵鸿才出声，她咬着下唇，像是掩饰自己满满的不甘心，“你明明和我一样。”

和她一样普通。

明毛毛的妈妈漂亮大方家境也好，明毛毛的爸爸幽默慷慨是新医一厂的副厂长，明毛毛的爸爸妈妈恩爱又善良，她理所应当的嫉妒又害怕。

可是章唐凭什么，章唐的妈妈和她的爸爸妈妈一样，都是厂里的员工，只不过爸爸从厂里出去自己做点小生意而已，章唐的爸爸妈妈也爱吵架，她们都一样，都应该是悲惨家庭的孩子，悲惨家庭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神仙。

她怎么会被这样的一个人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信物吓唬了这么多年。

赵鸿的眼睛都红了，章唐却再也无法感同身受。

所以她无法回应，不想安慰，觉得委屈。

赵鸿是除了明毛毛之外唯一知道踏雪的人，她们曾经在同一个世界里征战四方，她们本来应该是最亲密的人，本来应该手拉着手长大，怎么最后变得这么畸形。

“是的，我和你一样。”章唐平静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