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长大吗（2 / 2）

“天津的包子好吃吗？”

路开回头瞥了她一眼，好像在嫌弃她问了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和咱们这一样，但煎饼果子很好吃。”

“你呢，省实验怎么样？”

章唐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语塞。

路开，你知道吗，我是因为你才要去省实验的。

这么肉麻的话，甚至在白天的时候都不敢想，只能在晚上躺在床上时闭着眼睛默默地在脑子里一遍遍过。

可是现在却堵在她嘴边，把那些场面话全部挡住，好像一开口就会情不自禁吐出实话来。

说出来吧，章唐。

说出来吧，你们都不在一个学校了，说出来也不会尴尬的。

“听说你现在都是级部前十啊，比以前还厉害。”

“啊？”章唐的胡思乱想被打破，只能讪讪的接话，“没有啊，这次就出了前十，所以才来补习。”

“这个老师讲的很好，你好好听绝对有帮助。”

“你怎么现在说话跟我妈一样。”章唐小声的嘟囔。

“你怎么现在说话还跟以前一样。”路开笑着回应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诶”一句接着问，“你是不是因为还在看哆啦A梦所以说话还是这么幼稚啊。”

“我早不看了。”

“为什么？”

“电视台不播了。改成别的了。”

章唐不满的发牢骚，“电视台都在催我们长大。”

路开的脚步顿了一下，问：“你不想长大吗？”

比刚刚留的作业还要困难的问题。

章唐答不出来。

已经进入初冬了，树干光秃秃的，被包上了一圈又一圈的草绳，他们也要保暖，然后捱过漫长的冬天，就会迎来新生。

一片叶子的生命实在是太短了，所以它要拼命地长大，可能连恋爱都来不及谈，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成长了。

章唐刚学了一篇新的课文，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上古的大椿，八千年才过了一个春天，她俯视我们人类的时候，会不会也觉得我们是突然就长大了。

7岁左右的时候，妈妈出去有事托小姨来看她一天，小姨好久没见她了，进了门没说几句话就蹲下来紧紧地抱着她，语气中是满满的怜惜，“我们小唐不要再长了，小姨看着好心疼啊。”

妈妈匆忙着穿着毛靴，听了妹妹的话哭笑不得的说，“哪有大人不让小孩长大的，当然要快点长大啊，章唐想不想长大？”

怎么样才算是长大呢？

章唐被抱的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体贴的打比方，“就像楼上的单姐姐一样大。”

单姐姐是初中生，扎着精神的马尾辫，穿着干净好看的校服，有自己的钱包和只能用密码才能打开的日记本，可以自己拿着钱去大院对面买午饭。

那样太神气了！

章唐马上坚定的点头，信誓旦旦的说：“我要长大的。”

后来她继续长大，才知道单姐姐的爸爸很早离开了她们，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校服，因为她被分到了环境很差的一个小初中，扎马尾辫是为了方便，日记本上锁是因为上面全是她对那个总是来找她妈妈的叔叔的不满，如果中午自己不买饭就只能饿着，因为妈妈上夜班中午一定在睡觉。

她向往的一切都是错的，你越大，世界给你撕开的名为真相的口子就越多。

章唐想了想，给了模糊的答案，“我不是很想。”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哪次长大，是她心甘情愿带着满心欢喜迎接来的。

路开没有像以前那样怪叫，其实他很久都没有那样过了，他甚至都没有像以前一样对章唐回答一个如此简单问题做出的迟疑与模糊式答案感到无语，他只是很平静的点头，“恩，我也是。”

路开其实一直听得懂章唐的话。

第一次妈妈提到去天津上学，他都没当回事，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妈妈竟然告诉他手续都办的差不多了。

“正好你喜欢数学，你在那里上学机会也多，而且天津的高考线也低，咱们有这个条件，就应该利用好，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

他能听懂妈妈的言外之意，所以知道这更类似于一条捷径，高考分数线低是主要，他的爱好才是顺便。

虽然近年来天津的分数线已经没有以前有优势了，但相比他们省来说，以他的水平，可能直接从中山大学上升到清华北大。

他不想问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好和更好是有很大区别的，爸妈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将胜算再扩大一些。

以爱之名，甚至最终受益的还是我，所以没有任何可以质问的理由，他就只好当做真的是为了梦想。

可是那天对章唐坦白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留住了一些话，只抛出了那个拿的出手的理由，剩下了那个说不出口的。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心里还是很介意。

所以才非要参加统一中考，想要考一个很高的分数，不是为了证明给爸妈看，而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

去了天津以后也是疯狂的学习，甚至把唯一的周末也要利用起来。

可能是因为章唐给了一个真诚的答案，他又给了一个真诚的回应，路开觉得很多话都忍不住了，他脚下速度变慢，看着前方的路突然就说出了那些跟谁都无法提起的话，“章唐，其实我有点害怕。”

“啊？”章唐没听懂他的意思。

路开没有回应。

章唐下意识的觉得是一个她无法承受的答案，所以她抢在路开进一步解释前说：“害怕什么？害怕不和我们一起上高中关系就疏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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