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2 / 2)
“什么举子,人家是进士老爷,今年才二十岁!”
“哎呀呀,这么年轻的进士老爷,不知道有没有成亲?”
……
窃窃私语在何致年不经意的笑容里变成了高谈阔论,眼看着这堂课就要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堂上男子眉都没皱一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弹的是《阳关三叠》,一曲毕,余音绕梁,回声不绝,众人皆如痴如醉,集体陷入沉思。
容胭从蹙眉到渐渐坐直身子。
听何致年弹琴,才知道他的琴技多么高超,自己在他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屋里很静,落针可闻,她抬头看他,正好与他的视线相碰,他眼里没有卖弄也没有嘲讽,只有亮晶晶的星河,璀璨夺目,摄人心魄。
那样的目光静静看着她,独独看着她,她心慌意乱又眩晕,无端端红了脸颊,酥了半边身子。
何致年的手又动了,容胭想都没想就知道这首一定是《鸥鹭忘机》。一曲弹完,屋里更静了,大家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他再度直直望向容胭,星眸熠熠,含笑带盼,那里的未竟之语她竟然看懂了。
人有情,物有灵,琴有魂。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琴技高超不算什么,惟有融情与琴,人琴合一才是操琴的最高境界。
课毕,何致年如来时一样,抱着琴目不斜视,潇洒利落离去。整堂课他一字未说,却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而难忘的印象。
课间休息,香雾和麝烟一人捧了一件斗篷进来。容胭奇道:“你们可真神,怎么就知道我正需要这个呢?”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是四小姐你让我们回去取的吗?”
*
下学路上天已放晴,容胭提着裙子在水坑间跳来跳去,容黛见了打趣道:“四妹妹似乎心情很好啊?”
“是啊,”她不假思索,“得遇良师,喜不自胜。”
“是喜不自胜还是心花怒放啊?”
容胭的俏脸微不可见地红了,装傻道:“二姐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看得懂就行了。”
“什么?”容胭决定将装傻充楞进行到底。
“我都看见了,四目相对,含情脉脉,欲语还休,望眼欲穿……”
“打住!”
容黛笑弯了腰:“终于愿意承认了?”
容胭羞红了脸不吱声,她便故意叹道:“四妹妹,你知不知道何大人已成为女学同窗心中的完人?连非他不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简直不知所谓。”
“四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学她们,何大人虽然一表人才天赋奇高,但他来自异乡,不知根不知底的,若想哄骗小姑娘那可是一骗一个准。”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说的话吧,哪有把未出阁的小姐比作罗敷的,这人别不是个登徒子吧?”
想到那双清泉般纯澈又幽深的双眸,容胭不由急了:“二姐姐,他不是那样的人。”
“哎哟,得遇良师就是不一样啊,二姐姐还没说什么,你就替人家说话了。”
“我才没有替他说话,我只是就事论事。何大人若是登徒子,殿试的时候皇上第一个就能看出来,怎么还会封他做进士?”
“那是他会掩饰。”
“二姐姐觉得皇上不会看人吗?”
容黛心中笑死了,佯败下阵来:“好吧,我承认对他有偏见,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容胭心中一颤:“什么眼神?”
“是……”容黛故意拖长话音,末了神秘一笑,“没什么,二姐姐逗你顽的。”
今天以前,她从不曾留意何致年的举动,看到丫鬟手中的斗篷,她才惊觉他对自己妹妹的情意。
如果说赵珝看容胭的眼神是春风的话,那他的就是冬火。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眼里的炽热。
“二姐姐,其实何大人很好的,低调谦逊,胸怀宽广,在福王府面对那么多宾客都能游刃有余,一点都不像二十岁的人,你看他跟回表哥站在一起,哪里像只差一岁?”
容黛故作惊讶:“哎呀呀,小妮子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
容胭绞着衣角,忸怩道:“我也不是刻意看的,他差点将珝表哥的风头都夺走了,不注意也不行啊。”
容黛心中越发清明,笑容盛极:“四妹妹,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小倔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