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上）（2 / 2）
“晚辈所学琴曲当中，有两首练得最多，自觉比较拿手，想借着这个机会请张老先生一一指正。一首是《神化引》，一首《孤馆遇神》。”</p>
张经业“咦”了一声，不自觉道：“这两支曲子风格迥异呀。”</p>
燕韶南点点头：“所以才想着都弹一下。”</p>
“那老朽到要洗耳恭听了。”</p>
燕韶南放下琴，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低头稍事沉吟，道：“久闻张老大名，今日讨教可否请您先弹？”</p>
琴声最能反应一个人的心境，她担心一会儿张经业受到太大打击，今日过后，再也听不到出自他手高水准的《平沙落雁》了。</p>
张经业不明所以，他听过燕韶南弹琴，对方既然有资格坐到他的对面，谁先谁后似乎无关紧要，他宽容地笑笑：“好吧，既然燕小姐有如此要求，那老朽先献丑了。”</p>
院子里登时静得落针可闻。</p>
“铮！”</p>
张经业弹的果然是《平沙落雁》。</p>
这支曲子流传甚广，书院几乎是人人会弹，但被叫做张平沙的却只有他自己。</p>
张经业擅长画写意，从第一个音出来，就抓住了众人的耳朵。</p>
秋高气爽，黄沙一望无际，雁群由远飞至，在半空盘旋顾盼，画面感非常之强。</p>
等到琴曲起伏往复，如雁之绕洲三匝，那真是泛音清丽，散音悠扬，令人不由得心驰神往，只觉由耳及心无一处不熨帖。</p>
燕韶南同在场的许多人一样，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她由衷觉着琴棋书画这文人四艺，诚然如辛景宏所说不必每样都精通，但若学的多了，真的能相辅相成，张经业古琴功力这么深，无外乎底蕴二字。</p>
这无疑也给她来日提高琴艺指明了一条道路。</p>
也叫燕韶南难得生出了恻隐之心，但仅仅是一晃念，她便想到了苏子实和宋雪卉，暗叹一声：“罢了，各人因果，各人承受吧。”</p>
张经业一曲弹罢，未管四周渐起的议论声，只等燕韶南说个“服”字。</p>
他有信心赢下今天这场较量，那天听了燕韶南的《鸥鹭忘机》，他便大致知道了对方的水平：虽然燕韶南来日的成就肯定会超过自己，但现在就想将自己这前辈拍死在沙滩上，显然是太心急了。</p>
虽然她说今天要弹的两支曲子更加拿手，但张经业实在想象不出《神化引》和《孤馆遇神》与自己的《平沙落雁》有何可比之处，还不如《鸥鹭忘机》呢。</p>
燕韶南却没有更多表示，等周围嗡嗡声弱下去，直接弹起《神化引》。</p>
大约除了第二次听她弹《神化引》的陈薪，看热闹的众人一开始并未觉出燕韶南的这一曲有何特别之处。大伙出于礼貌未打断她，却忍不住想要交头接耳。</p>
但张经业原本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派仙风道骨，不知何时却放松了下来，两眼惺忪，跟着垂下头去，公然打起瞌睡来。</p>
不但是他，出现这种状态的人越来越多。</p>
余人只觉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挂了锁的书房门突然“咣当”一声，被人由内震开。</p>
众人霍然被惊醒，就见两个男子从屋里出来，当中一个瘦高个儿有不少人认识，正是和燕韶南一起来书院的计航。</p>
“小姐，找到了！”他手里高举着一个纸卷，看上去颇为陈旧。</p>
计航和祝大林奉命一来张家便趁着众人都在听琴，撬窗进书房去找苏子实的那份课业。</p>
院子里一片哗然，有人上前阻止，亦有人想要一问究竟。</p>
喧哗声惊醒了张经业，他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目光还有些茫然，燕韶南那里已经换了曲子，改而弹起《孤馆遇神》！</p>
就在这琴声中，计航扬了扬手里那份证据，问道：“张副山长，这是苏子实当年的那份课业，请你凭良心说一句，步飞英的《寻道赋》是不是抄了这篇文章？”</p>
张经业看清楚计航手里拿的是什么，脸色巨变，哪还有心情继续听琴。</p>
他只觉着脑袋里乱哄哄的，一时想着必须得否认，一时又想课业落到对方手里，难道大家不会自己看，这又该怎么辩白？重重矛盾之下，他嗓子一甜，似有鲜血涌了上来，不知怎的就说了实话：“……是。”</p>
可在外人看来，他回答的实在太快了，几乎是毫不犹豫。</p>
单澄波原本和师母站在不远处观战，眼见变故忽生，竟是阻拦不及，惊叫着冲过来：“老师，你说什么！”</p>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辛景宏厉声喝道：“都噤声！”</p>
计航将那篇课业打开来，大声朗读，衬着燕韶南始终未停的那曲《孤馆遇神》，明明气势恢宏的华丽文章，听起来却有平添几分阴森诡异，叫人无端寒毛倒竖，想打冷颤。</p>
计航念完，问张经业：“张副山长，你管着德业考核，当年苏子实跟您诉说步飞英抄了他的课业，你为何扣下这关键的证据，却说查无实据，停了他的供应？”</p>
“老师。”单澄波跪在张经业跟前，伏地哀求。</p>
可张经业却似气势已被计航所夺，理也未理她，自顾自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飞英是山长之子，荣辱与书院休戚相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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