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2 / 2)
离人站在水里,一动不动,她并不急于动手,她要让鱼儿习惯她的存在。鱼儿一开始被突然出现的一双雪足惊得四处逃窜,后来发现它一动不动的,也就好奇地再次凑了过来,在她腿间游来游去。离人故意动一动双足,鱼儿忽地一下子又惊吓游开,再次站立不动,鱼儿便又游了过来。几次之后,鱼儿便习惯了她的存在,动不动也便不再害怕了。
时机成熟,离人抬起手中的树枝,挑中了一条肥大的游鱼,干净利索地往下一插,一击即中,她高兴支起,大喊:“夜,你看。”
然而,这一条鱼,并不是给他吃的。
用她的话说,他尚带着伤,要忌腥辣,因此,她特又去给他摘了野菜。
她摘了野菜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之物,“夜,我找到了你的剑。”人未至,声先至。
秦言墨十分意外,以为轻鸿剑丢失再也难寻回,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找到了。
她一种超乎寻常的开心,那目光简直像看到了钱从天上掉下来似得,秦言墨觉得不对劲,果然,就在他眼前,她举起轻鸿剑,盯着剑锋哈哈大笑,“终于有东西刮鱼鳞剖鱼肚了。”
秦言墨愣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他的轻鸿剑,刮鳞剖肚?英明一世的轻鸿剑,这是要栽在这女人的手里了吗?
离人没注意他难看的脸色,兴奋不已,“我刚刚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剖鱼肚呢,真是天助我也,呵呵,太开心了。”闪亮着眼睛望他,“夜,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秦言墨艰难点头,艰难起唇,一字一顿:“开、心。”心里却像灌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的轻鸿剑,威力无比,气势如虹,见血封喉,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出它还有杀鱼这一技能。
她就真的提着剑到水潭边清洗鱼去了,秦言墨却是不忍心再看。
她似乎很有办法,清洗完鱼之后,架起来生火烤,一边又不知道哪里找出来的凹瓦片,围了几块石头,就煮起了野菜汤,双管齐下。
突然啪啪几声,秦言墨看过去,简直就要哭笑不得了。得,现在他的轻鸿剑又开启了全新的技能——砍柴!
“夜,你的剑真好使,既锋利又轻,拿着真顺手,比我以前用的砍柴刀好用多了。”
秦言墨第一次无语望天,如果被王民望前辈知道,会不会被气得吐血三升?
很快,洞里飘满了鱼的烤香,肚子饿的时候,这股香味还真让人受不住。但秦言墨只能喝着清寡无味的野菜汤,离人捧着烤鱼吃得津津有味,还是在他面前吃的。
人生头一回,他觉得自己那么凄凉,她就不能有点“同甘共苦”的精神?
“夜,这剑有名字吗?”离人嘴里鼓囊囊地问。
“轻鸿。”秦言墨看着躺在她旁边的剑说,他觉得有些不忍直视了。
“轻鸿剑!这名字真适合它,握在手上轻地跟无物一样,打造它的人想必非常厉害吧。”
秦言墨颔首,娓娓道来。
王民望出身于铸剑世家,自小天赋异禀,家族上下对他寄予厚望,并倾心传授铸剑技艺,盼他有朝一日能重振家族威望。随着年纪的渐长,他思想言行怪诞不经起来,尤其在铸剑技艺上,更是做出悖于常理,倒行逆施之事,违抗长辈命令更是常有发生。家族长老皆被气得连连勃然大怒,在训斥多次无果之下,为了不使他败坏家族名声,在一次商讨之后,忍痛将年仅十六的他驱逐了出去,王民望至此也不知所踪。
十四年后,江临阁广发邀请帖,以宝剑为酬,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品剑大会”。各路喜爱神兵人士纷纷前来,云集江临阁。其中江临阁展出的一把名为“承云”剑在各种宝剑之中脱颖而出,一举夺魁。
承云剑,锋利绝世,打造之法打破常规,独具匠心,历时十年精炼而成,独一无二,正是出自王民望之手。承云剑后来被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获得,王民望的名气自此不胫而走,轰动江湖,他的剑千金难求,能够手持他铸炼的剑更是成了身份与荣耀的象征。
后来才得知,王民望自被驱逐出家门,在落魄无依之时,江临阁暗中把他收归于门下。他苦心孤诣,立誓铸造一把绝世好剑,皇天终不负有心人,在他弱冠之年,一举扬名。秦言墨与江临阁关系匪浅,有幸得到他垂青,特意为他打造了轻鸿剑。
江临阁?离人蹙眉神思,她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哪里听过来着?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她干脆就不想了。“这王前辈可真厉害,希望有一日我能够亲自拜访他。”
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这样鼎鼎大名的江湖人物,她一个草根小人物怎么可能有机会拜访到,只是某一个人深深记住了这一句话。
离人吃完鱼之后,就扛着轻鸿剑出去了,问她做什么去,答曰:找药草;那为什么把轻鸿剑带着?答曰:挖药草。
她把药草找回来后,依然是用嘴把药草嚼碎,给秦言墨换上新药。然后又泪流满面地跑去拼命漱口。
换好了药,她扛着轻鸿剑就又出去了。问她这次又是做什么去,答曰:摘果子;那把轻鸿剑带去的缘由是?答曰:打果子。
在这大半日里,她几乎是剑不离身,身不离剑,让轻鸿剑承受了它不应该承受的鸡毛蒜皮,却又让秦言墨对它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沉重悲怆感。
离人用大绿叶子兜了十余个野桃回来,还带回来了一束矢车菊,红的紫的蓝的白的,煞是好看。
“花香可以舒缓人的情绪,让人保持好的心情,所以,夜,你千万不要嫌弃它。”离人在秦言墨附近的洞壁,用轻鸿剑凿了一个洞,把花束插了进去。她知道男人一般都不怎么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故才出声提醒。
秦言墨凝视着花朵,若有所思。
离人做完了这些,终于消停了下来,不再带着轻鸿剑往外跑。她到水潭边洗清了一把脸,水镜映着她姣好的容颜,发丝凌乱,带着三分疲倦。
她想了想,拔掉发簪,顿时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划出迷人的弧度。她坐在一圆润礁石上,赤足探入水中,微倾着身子,对水镜绾青丝。但见她攘袖见素手,宽袖如云,宛如画中走出的女子,静若秋水,翩然出尘。
伫立洞口良久的秦言墨,不觉看入了神。
离人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把发簪横插稳固,后背依然荡着一片青丝,闪闪发光,凌风飞动。她幽幽回眸,笑问:“好看吗?”
素净如莲的容颜,眉目清浅,唇角挂着温暖的笑意,眼底有着明亮的翠绿。好看吗?自然好看。“你过来。”秦言墨命令。
她似乎很难抗拒他的命令,听话地来到他跟前,抬眸瞅着他,与他面对而立,等他说话。但眼前的人只是深情地凝望着他,不说话。眼底的深邃,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似得,离人的心跳不自觉漏掉了一拍,慌忙低眉下去。
秦言墨温温一笑,抬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至耳根,变戏法似得,一朵白色的矢车菊突然出现在他手中,他斜插在她的发髻上。
离人抬头,伸手摸摸发髻的花朵,满面潮红,腼腆着小脸,再次问:“好看吗?”
秦言墨眸光灼灼,欣赏地凝视着,声音低哑:“好看。”
离人嫣然一笑,神采婉转,撩人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