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2 / 2）
人海茫茫，茫茫人海，我要如何把你寻找？
一片白茫茫的蒹葭之中，秦言墨临江负手，衣袂随风微微而动，远目凝思。
这六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从未停止过脚步，从未放弃。
只是，离儿，你在哪？
六年前，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将他从鬼门关中救回，他嘴里他身上，屋里屋外，全是属于她的异香，久久不散。
他堪堪痊愈，就满世界找她。他找到了张介生的小医馆，张介生指着那片一望无垠的大山，叹息着道：她来自那片大山。
他又找到了许云云，即将临盆的她，对于他害离人伤心离去抱有怨念，对他不理不睬。直到她开始临盆阵痛，才急急告诉他：她在闲去山的竹屋，但竹屋设有迷阵，无人能进去。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对她一无所知。
他对他爱便是爱了，从来没有想过查清探索她的身世，她的过去，她来自何方。
他对她一无所知。
他闯了三天四夜，遍体鳞伤，精疲力尽，终于穿过迷阵，闯入了竹屋，但人去屋空，药园荒草丛生。唯有风声阵阵，树叶婆娑。
“离儿......”
这一声呼喊用尽了他全身力气，整个人平躺了下去，眼角坠落的泪滴映着那灼灼日光。
他也不忘请江临阁出手，但这一次江临阁的态度却有些让人摸不透，他来不及多想，他只一心念念将她找到，哪怕天涯海角，哪怕要用尽这一生。
风扬起一朵朵细碎的雪白的蒹葭绒花，不远处捣衣声阵阵，不知谁家女子在浣衣？
秦言墨收起目光，转身迈步正欲离开，突然他如焦雷轰顶，彻底僵住，脸色瞬间转为蜡白。
方才余光那一撇......
泪，缓缓流下。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似乎在害怕什么地回身......
透过朦胧的视线，满天飞花中，层叠蒹葭的另一头，江边一女子正垂首浣衣。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女子侧颜清丽柔婉，一头青丝长发垂落，发梢在风中微微荡漾。布衣着身，依旧出尘。
离儿......
越过千山万水，穿过茫茫人海，她，终究出现在自己面前......
什么都不存在了，天地之间，只有她，夜夜出现在梦中的她。
视线越发朦胧，他不稳地踉跄向前两步，又停了下来，他不敢走近。他害怕这是一场梦，一场虚幻，一场思念积久的假象。
他害怕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但是又太真实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朝她迈开脚步。“离儿......”他流泪哆嗦叫着她的名字。
千引扭干衣物上的水，放入衣盆中，端着站起，风将“离儿”二字送入她耳中，那低哑的声音，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她的心猛地一颤。
手一松，手中衣盆滑落，声音回荡。
“离儿，真的是你......”声音颤颤，很弱，很小心，很害怕。
千引呼吸顿重，颤抖着捏紧了拳头，指甲都快插.进肉里，她却完全没有感觉。她不敢回头，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她侧身，拔腿就跑。
她不要被他找到，她不要。
“离儿，不要走。”
秦言墨如发疯了般狂追过去，他不会再让她在自己面前逃走，他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再逃走一次。
千引提着一口气狂奔，她知道他轻功好，自己定然是跑不过他的，于是她看到一处隐秘的草木丛，果断钻了进去双手捂住嘴巴，屏住呼吸。
直到那抹黑衣锦袍从眼前掠过，呼喊着远去，直到听不见，她才稍稍松了手，呼了一口气。但她也不敢太用力，生怕会被发现。
心，砰砰跳得厉害。
内心各种情绪翻滚，久久无法平静。她最终还是逃不过他，想来，这村子是不能留了。
似乎过了很久了，化名千引的离人认为他应该走远不会再回头了，才从草木丛中钻出，返回江边，将衣物拾好，端起衣盆。才一转身，她撞进了一个厚实僵硬的胸膛。
这一撞，把她手中的衣盆又给撞落了。一双有力的钳臂将她搂入怀中。
“离儿......”声音低沉喑哑，带着激动喜悦。
离人心中一阵阵的钝痛，却不甘被他搂入怀中，使尽全力挣扎，“放开我，我不是你的离儿，我叫千引，我不是什么离儿。”
千引，有些熟悉。但是不管，她就是他的离儿，是他的离儿。秦言墨如痴如狂，不但不松手，还越发用力搂紧她，似乎只有这样，两人温度相贴相融，才能真真感受到她的存在，这不是一场梦。“不，你就是离儿，我找你找的好苦。”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要放开她，让她逃走。
离人挣扎不开，便也不挣扎了。听到他的话，眼睛发酸，她慢慢抬头，对上他炙热泛红的眼，深邃镌刻的五官，清晰地跃入她眼底。微微冒青的胡渣子，给他添了一份稳重沧桑。
她定定地盯着他，思绪万千，一句话都说不出，眼角却似乎有什么滑了下来。哪怕再恨他，这张脸，却仿佛刻入了她骨子，永远都无法忘记。
“离儿......”
秦言墨心疼她，抬起手欲给她拭泪。离人却趁他手松开些，一把用力将他推开，退后，“我不再是什么离人，我不是。”
“我不管你是什么，你就是我的离儿！”
秦言墨步步紧逼，生怕她再次逃掉，欲伸手再次将她捞入怀中。但离人不愿服就，挣扎拍掉他身来的手，突然一脚踩空......
“小心。”秦言墨大惊，伸手去拉她时慢了半拍，哗啦声响，水花四溅，离人直直跌落水中。
江水漫过全身，冰寒彻骨。离人脑海一片空白，忘记挣扎，任自己慢慢沉落。
又是一阵水花声响，秦言墨跟着跃入水中，在水中寻到了她的身影，游弋过去，抱着她浮出水面，拖到岸边。
他紧张地捧起她苍白的脸，触手的肌肤如寒霜，“离儿，你怎样？”
离儿浑身颤抖，搂着臂膀，牙齿咯咯打颤，脑子只剩下一个感觉：“冷，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