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2 / 2)
晚间,无妄峰顶灯火通明,虽然凌渊走了,可该宴的人还是要宴,这会儿,玄清的长辈和入室弟子们,都忙着在宣明殿中陪吃陪喝陪说凌渊的坏话,一屋子老老少少,东家长李家短地凑在一块儿闲谈,还弄得挺热闹。
江雨归本在入室弟子之列,理应在旁照应客人,可经过上午那档子事儿,于丹青现在看到她眼珠子都疼,因此一巴掌把她扇回弟子居,命她面壁思过,等这边烂摊子收拾完了,再好好找她算账。
因而,此时,江雨归拄着头靠在窗户边上,和在这夜空中亮成了一个光点的无妄峰遥遥相望,心道自己可真是条可怜虫,那种场合,为求自保,又哪里有什么好办法了!她这个倒霉催的,不管上哪儿去,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自己就真的这么不招待见?!
诶,不对!起码凌渊还是有点儿待见她的!
甫刚一想到“凌渊”两个字,江雨归像是突然失了魂,不知不觉就傻笑了起来。
“你痴了?”突然,一个低沉且熟悉的声音从窗前传来,像是当空浇下的一盆冰水,“口水都流到窗框上了!”
江雨归被雷霹了似的一个激灵,定睛看去,只见那窗下之人,竟是崔诚!江雨归方才只顾着发愣,根本没注意到他是何时进来的,但见他身着黑袍抱胸而立,一脸讨债似的表情,江雨归嘴角一抽,十分无语道:“崔师兄,我又欠你什么了?难道,是师父命你杀我灭口?”
崔诚冷哼一声,道:“我已经听闻你今日壮举了,如师父有命,自愿效劳。”
江雨归气结,这人怕是有病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底是来干嘛的?她刚欲开口骂人,便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早上的和谈,崔诚竟然没有在场,只是那时人多事杂的,她没有注意到!想到此处,她便脱口问了出来:“咦!奇怪了,你今天早上跑哪里去了?”
崔诚闻言,面色登时阴沉下来,他若有所思地默然立了片刻,而后并未回应江雨归的问题,只是突然反问道:“你和凌渊,你们认识?”
江雨归吓得汗毛都炸起来了,支支吾吾道:“不……不认识啊,我不是都说了,我……”
“给我少来这套!”崔诚出言打断她,目光凛凛地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说实话!”
江雨归吓得缩了缩脖子,自从一年前,她一个不小心,得知了崔诚的秘密之后,他二人间的关系倒也变得有些微妙,虽然崔诚依旧不论何时,都是对她摆着一张臭脸,可她心里知道,他非但没有那般冷酷无情,反而是热血未凉,一腔赤诚,因而,渐渐地,江雨归也打心眼儿里对这个冰山师兄,萌生出一种甚为坚定的信任。
她当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哎呀!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非要问我!认识,认识行了吧!可我跟你讲好啊,我没有勾结妖族,也没有做任何有损玄清声誉的事情!你可不要又不分青红皂白的罚我!”
崔诚像是完全没听见她后面那诸多废话似的,问道:“你们……还能见面吗?”
“哈?”江雨归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道:“你到底要干嘛啊!”
崔诚目光微动,犹豫了一下,而后缓缓从怀中摸出一物,那小物件儿在如水的月色下散发着幽幽青光,却是一把玉质小折扇。他低着头,怔怔地看了一会,而后将它递江雨归面前,有些黯然道:“这东西……是之前一位故人暂存于我这里的,你帮我交给凌渊,烦他帮忙物归原主吧。”
什么?!
一霎那,江雨归像是突然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俩招子放得贼亮,难以置信地指着他,道:“天啊,崔师兄,你你你!你居然有妖族的故人啊!而且你和凌渊,你们竟然认识吗?!”
“闭嘴!”崔诚将玉扇在手中打了个圈,狠狠敲在江雨归的脑门上,道:“鬼叫什么!”
崔诚这厮下手太重,江雨归伸手捂在额前,颇为不爽地继续叫嚣道:“好啊!崔诚!你这人真不地道!自己明明与妖族之人有所往来,可我此前只是玩玩成了精的鸡鸭鹅,都要被你往死里打,你这人怎么这么言行不一,真是太可气了!”
崔诚深吸口气,愤愤地咬了咬牙,他终于看出来了,江雨归也不是什么靠谱儿的可托之人,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就要走人。江雨归见状,赶忙飞窜出窗户,一步挡在崔诚身前,坏笑道:“唉唉,别生气啊崔师兄,我就是太过震惊了嘛!好了,你给我吧!我替你转交就是了嘛!”
崔诚未置一词,只是冰冷地白了她一眼,随手一抛,将玉扇扔进她怀里,道:“无所谓,交不交的,这个东西任你处置吧!”
“好!明白!”江雨归手指一捻,打开折扇,只见那雪白的扇面之上,规规整整地写了一行隽秀的行楷——“山有青木”,她狐疑地翻看了一下,道:“师兄这故人姓甚名谁,你不说,凌渊怎知要还给谁啊!”
“他自然知晓。”说完,崔诚大踏步地往院外走去。
江雨归大喊一句:“喂!有什么话要带的吗?”
崔诚背影一顿,继而摇了摇头,低声道:“无话可说。”他没有回身,江雨归看不见他此时作何表情,只觉得那道身影,一瞬间便暗淡下去了。
大宴过后没几天,那帮看戏的修士们,便陆陆续续地散尽了,这时,于丹青才终于抽出功夫,开始教训江雨归了,一连五日,她早晨挨打,中午罚跪,晚上抄经,于丹青还把这套行云流水的刑法一条龙,美其名曰为净化邪念,搞得江雨归一天到晚,只有一口气在吊着,这哪里是净化,根本就是要超度来的吧!
好在五日过后,于丹青总算大发慈悲,觉得这罚得差不多了,他一时半刻的也不想再看见这个孽徒了,至此,这次的事端,才算完完全全告一段落,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可一番事毕,江雨归还能再搞出下一番,想来这五天的刑罚一条龙,是没什么屁用的,柳如晦那日讲她是个“搞事精”,当真一点儿也没说差。
这天晚间,明月刚刚挂上枝头,江雨归便锁紧门窗,从被窝里偷偷摸出阳春昆仑镜来,自凌渊离开,已经差不多十日,他们便是爬,也早就该到扶风谷了,江雨归从床柜里翻出崔诚交代她的东西,轻轻揣在怀里,其实,她早就抓耳挠撒地想去找凌渊了,可无奈总没什么理由,因此,崔诚这把小扇子就仿如及时雨一般,帮了她个大忙,江雨归暗自发笑,心道:我这只是受人所托,才不是因为想见凌渊呢!
江雨归感觉自己是从天上砸下来的!落地的一刻,她听到自己的胸腔和地面发出一声强烈的共鸣。她紧喘了两口气,确定自己一时半刻还不至于死了,于是张开眼睛,试图挣扎着爬起来。
可就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刻,突然,近在咫尺的地方,两双交缠着的人腿映入眼帘……
“哈?”她目瞪口呆地循着向上望去,迎上来的是两张同样目瞪口呆的脸,那是一男一女,他二人正亲昵地拥在一处,其中一人她认识,可不就是那个少年——天光嘛!
“天呐!你这玩意儿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大惊,伸手虚空一抓,唤出他那柄银枪来,顺势一刺,锋芒抵在江雨归的下颚,喝道:“说!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干什么呢?!那怀虚老道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
拜托!到底是谁鬼鬼祟祟,江雨归环顾四周,发现她掉落的地方是一片黑黝黝的松林,这月黑风高的,他好意思说别人吗?!
“天光,你给我滚开!”那名女子伸手打掉少年的长/枪,疾步走过来蹲在江雨归身边端详起来。江雨归看清了她的面容,那确是一张明艳妩媚的脸,她目光在女子脸上游离了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没错!那双眼睛!她就是那晚和天光一起假扮黑影的人!
女子杏目瞪得溜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要把江雨归的脸琢磨出个大窟窿,她嘴唇微动,半晌道:“你……你怎么……”
江雨归不名所以,但突然回忆起,凌渊初见她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副难以言喻的表情,所以他们这都是有什么毛病?!
少年不耐烦地抓抓头,道:“阿羽,她就是那个啦!看上尊主的小道姑!我不是和你说了嘛!”
“哈?”江雨归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小道姑”是个什么东西,这天光是有多老旧,怕不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吧!
“凌渊?”女子微淡的柳叶眉皱在一起,“他搞什么名堂!”
“那个!打断一下!你俩能否先不要自说自话了,我要见凌渊,有个重要的东西需要交给他,烦请你们受累带下路呗?”江雨归见他们像观赏珍奇异兽一样看自己,不由得心中苦闷。
天光态度恶劣地压着江雨归来到凌渊的寝殿。扶风谷地处玄清之北,自然不像冠世山那样气候温和,这里已经入冬了。不过一路看来,谷中景色却也不是十分萧瑟,满山遍野的青柏在清明的月色下隐显葱郁,若是在夏天,清风拂过,谷中翠浪翻滚,松香醉人,想来应当是极美的。
江雨归心里暗想:师父每每提起扶风谷,都要怒称为妖族的巢穴,这里究竟哪里可担巢穴之名了?!
推开门,凌渊正手中持卷,斜倚在一张木制躺椅上,一身朱砂色的长衫,衬得他皮色有些苍白。
在江雨归能见到他的所有时日里,凌渊都是身着些个稳重颜色,乍一见他穿得如此鲜艳,江雨归竟觉得他瞬间凭生出了几分妖气来,不过是那种浓墨重彩的妖气,温风艳月的妖气,让人惊为天人。
“尊主,有个东西找你!”少年鄙夷地一哼。
他娘的……
清风明月正好,就是有个吃了屎的碍事精,一张嘴就臭气熏天,江雨归只想反手抽他一个嘴巴子!
凌渊有些倦怠地抬起眼帘,没想到正撞上江雨归一脸花痴地盯着他看,他心中怦然一动,惊讶道:“江姑娘?!”
江雨归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捋了捋耳后的发丝,笑了笑,没说话。
“你不是有要紧事吗?!讲啊!”天光抱臂在旁,十分轻蔑的白了她一眼,如此凡人也敢夜闯扶风谷,要不是早知她与尊主相熟,估计刚才她刚一落下,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凌渊了然一笑,向天光一挥手,示意他出去。天光不悦的“啧”了一声,给旁边的女子使了个眼色,江雨归这才注意到,那名女子竟然从始至终都在默然地盯着自己看,那目光深邃又有些冰冷,盯得她浑身不畅。
“江姑娘终于肯来了。”待他二人出门,凌渊放下手中书卷,含笑着走到江雨归身前,道:“可若无要紧事,你便永远不会来么?”
“……”
凌渊离她极近,说话时温暖的气息轻拂在她脸上。江雨归很想控制自己,可一片绯红还是毫不客气地攀上了她的面颊,她赶紧低下头去不再看凌渊,两条胳臂像是多余的东西,放在哪里都觉得很不自在。凌渊在她面前不知何时已经不再自称“在下”,因此谈吐间仿佛更加暧昧了些,此时,她心里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冒冒失失地闯到人家的地盘来了!
她瞅准了坐塌的位置,一溜烟儿快步走过去,道:“是真的……真的有要紧事啦!”
凌渊像是吃定她肯定没有什么正事一样,安然信步到案前,与她相对而坐,玩味地一挑眉,调笑道:“哦?竟是如此要紧?那说来听听。”
江雨归赶忙从怀中掏出那把小玉扇,整理了一下语言,道:“我师兄崔诚,托我将此物交到你手上,说是烦你将它还给一个故人。”
凌渊微有些讶异地接过扇子,翻弄了一下,似有不解地问道:“诚少爷,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啊。”江雨归摆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想了半天,道:“我师兄他说,故人心意,珍藏多年,如今只愿相思有所归处。”
她当然是瞎说八道,可她眼看崔诚那副落寞样子,才不是“无话可说”呢!因此她想着自作主张,给他稍微翻译那么一小下,可此话说完,她自己都不禁打了个寒战,竟没想到自己也能说出这等肉麻话来!
凌渊眉头微微皱紧,目光闪烁一阵,他张了张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才道:“诚少爷,当真如此讲?”
“是呀!一字不差!”江雨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而后朝着凌渊挤眉弄眼了一番,道:“凌渊,你告诉我吧,我师兄的故人是谁啊!”
“既然诚少爷不愿谈,那我自然不能在人后乱言。”凌渊对江雨归方才那番话将信将疑,他手掌一拢,那小玉扇便登时化成一道青光,钻入他的掌心儿里了。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早晚能知道!”
凌渊抬眼看着她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心有所动,眼睛亮了亮,道:“江姑娘的要紧事,就是这件吗?”
“啊,对呀。”
“为何竟都是关于别人的?江姑娘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便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
凌渊支着腮,侧头看向她,一双脉脉含情的凤眼,盯得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咳咳……我能有什么……”江雨归欲盖弥彰地干咳了两声,她两个眼珠子飞快乱飘,想赶紧转移一下话题,这招儿她是和凌渊学的,突然间,她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刚才那个姐姐,她是谁,她……她为何那般看我?”
凌渊闻言一顿,眼神不易察觉地飘忽了一下,旋即,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樽细颈酒壶,轻摇了片刻,缓缓道:“她叫琅羽,是王族的后裔,怎么?她与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像是她认识我似的!没事没事,你当我没说吧。”
“嗯,扶风谷几乎没有来过外人,她可能只是一时好奇罢了,没有恶意的。”凌渊将壶中的桃红色液体,斟在一枚精巧的小酒杯中,推到江雨归面前,道:“神族不食人间烟火,这是用灵力滋养的桃梅酿的春醉,江姑娘尝尝。”
江雨归接过酒杯,小心地咂了一口,一股甜腻的芬芳流入喉间,好喝!
她继而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继续问道:“王族?尊主大人不是王族吗?”
“神族的王室血脉是龙族,我自然不是的。”凌渊双手插在宽袖中,往塌上倚了倚,道:“琅羽是,她是仅存的烛龙之后,现在是王军领帅。”
天啊!王军领帅?江雨归回想起她刚刚在林间窥见的那一幕,不禁打了个寒战,那姑娘杨柳细腰,媚骨天成似的,那她的属下可都得是些什么样的啊……
江雨归歪了下脑袋,疑道:“凌渊如果不是王族,为什么会成为妖王呢?”
凌渊怅然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他言语轻巧,可眉目间阴郁之色更甚,想来这一句托付,便不是那样好承受的。
凌渊对此不想多言,江雨归也不知从何问起,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她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凌渊这间寝殿并不大,而且房间内饰也甚为简单,她突然想起宣明殿顶的蟠龙藻井和鎏金的梁柱,与玄清的殿宇相比,妖王的这间屋子,竟然更像是凡人老百姓的家。
她目光兜转一圈,最终落在凌渊案上的一盏别致的烛台上,其上一根一指粗的雕花红烛,该是这屋中最精巧的东西了,红烛的火苗发出温突突的橙光,江雨归心神恍惚地将手指按了上去……
“啊!”她被狠狠地烫了一下,飞快地甩了甩手,道:“是真的蜡烛?!”
凌渊都惊呆了,赶忙抓过她的手查看了一番,惊道:“你这是干嘛?”
“我以为是某种仙器!”江雨归哭笑不得,“这……这这,自从我到了玄清,便再也没有见过蜡烛了啊!”
凌渊明白了这丫头为何突然犯傻,轻轻吹了吹她烫得有些发红的地方,神色黯然道:“江姑娘可知道,仙门用的很多仙器,其实都是神族所炼化的吗?”
江雨归哑然,她曾经听说过一些用妖族炼器的说法,一些修士将妖丹剜出,抽取其中灵力,封存于器物之上,因为妖族各有灵通,灵力的属性不同,也就炼成了各式各样的仙器,上能腾天,下能潜海,有些甚至是无价法宝。
可那些都是些黑市上流转的东西……
江雨归一时间有些惊慌,怯怯问道:“玄清里面,也有吗……”
“有很多,满庭院挂着的松间照,便是其中一种,那是用松萤的丹心制成的。松萤一支在数十年前,便已经被灭族了。”凌渊说得轻描淡写,手指抵着空酒杯在桌上转着圈,眼神中却是寒光一凛。
江雨归将他表情的微动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一片惊愕,她万万也没有想到,早就习以为常的物件,却竟然有如此来历。她不禁想到玄清那数不清种类的仙器,这些东西究竟是如何流入玄清的,还是说……
一瞬间,她突然对小时候曾经用过的锅碗瓢盆无比怀念起来,物件就是物件,吃食就是吃食,邻里长短也是恩怨分明,毫不复杂。
“好了,不要再提这些了,种族间经年的恩怨情仇,与江姑娘无关。”凌渊看她有些失神,忽而心头一酸,他探过身去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道:“江姑娘今天来得晚了,要不要留下来休息?”
江雨归听闻,屁股像是被火烧了,腾地一下弹起身,道:“不不不,我马上回去了!”
凌渊仰头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浅笑道:“也好,江姑娘明天一早就来好不好?明天谷中初雪。”
下雪?真的吗?!江雨归关于雪的记忆还是四岁之前的,不过也已经记不大清,这么多年来,冠世山只有飘雨。
江雨归乐得傻乎乎的拍手,进而她一想到竟是要和凌渊一起雪中漫步,耳根便又开始发热起来。
临别前,她忽而心中一动,对凌渊正色道:“给我几根蜡烛,好吗?”
江雨归刚刚闪身进镜子的秘道,一柄窄背长刀便从背后抵住凌渊的后心。凌渊也不回身只是那样默然而立。
“她的脸……她为什么……”身后那人声音不住地颤抖,却是琅羽不知何时回来了,更不知,她是从什么时候起便站在这间屋子里了,只听她声音里甚至带着哭腔,道:“她难道是……”
“是。”凌渊只答一声,便复归沉默。
“凌渊!你到底要干什么!”琅羽愤然咆哮,刀刃向上一挑,划开了凌渊背后的衣衫,继而擦着凌渊的喉间而过,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你疯了!你被权欲迷昏头了?!”
凌渊深吸一口气,痛苦地闭上眼睛,戏谑道:“权欲?你不要的东西,凭何我就该稀罕!”
琅羽见状气的手腕发抖,她一把扔掉长刀,纵身一跃,臂弯环过凌渊的脖子,继而膝盖一磕,凌渊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就这样被她扑于身下。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琅羽双手用力抓起凌渊的衣襟,道:“你敢做对不起阿姐的事情,我就杀了你!”
“阿姐?”凌渊单手扶额,忽而痛苦的失笑,道:“我何止是对不起阿姐,我更对不起族人!对内不能安人心,对外不能御强敌,便是想为神族寻一块安身立命之地都做不到,你说我又对得起谁了?!”
琅羽沉默良久,手上力道突然松了,两行晶莹的热泪滴落,她不轻不重地在凌渊脸上掴了一掌,隐忍道:“不要妄自菲薄,林霁既然选了你,便是你能做到别人不能做之事。”
她摇晃着身体缓缓站起身来,仰头望着屋顶,须臾道:“但我还是会盯着你,凌渊,我不允许你伤害她,什么义正言辞的理由都不可以!”
“琅羽,有些事情,我现在也搞不懂,但你信我罢!”凌渊坐起上身,有些疲惫地轻轻扶了扶额,继而单手一指,一道青光向着琅羽飞了过去,“还有,这是你的东西。”
琅羽并未看向他,只是翻手一接,那道青光便瞬间在她手中化为一柄玉质折扇,琅羽收紧手心,紧紧将小扇握住,凌渊站起身来,缓缓走过她的身边,轻声道:“诚少爷,他说……”
“我都听到了……”
凌渊愕然回身,没想到,琅羽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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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归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人嫌狗厌属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