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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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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响动,凌渊侧身回顾,脸上的笑意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淡淡的,没有力气。他温声道:“你来了。”

江雨归点点头,缓缓走了过去,唤道:“阿渊……”本来,她是想问一问他的伤势,今早听雁留声讲,凌渊被惊鸿弓伤及了灵脉,怕是要好好调养一阵子了。可没想到,这声称呼刚一出口,她便觉得鼻尖一酸,眼泪蓦地一下充盈在眼睛里,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别担心,我没事的。” 凌渊心有所感,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笑道:“不过我真的高兴,你终于回来了,意安。”

这句话,像是千军万马从她心尖上踩踏而过,她拼尽全力控制住的情感,霎那间颓然崩塌。再也忍耐不住,江雨归哽咽着扑进凌渊怀里,嘴里不停地唤着:“阿渊,阿渊……”

凌渊眼圈也红了,一掀披风,回应给她有力的拥抱。他想出言安慰,可此情此景,自己尚在局中,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不知要从何说起了。

“为什么不相认,你该是早就认出我来了,为什么不与我相认?!”

凌渊迟疑了一下,黯然道:“既然你已在纷争之外,我自然不愿你再牵扯进无谓的危险当中。”

“胡说!你胡说!”江雨归声音都在颤抖:“你要是真不想我牵扯进来,为什么不躲得远远的?为什么不对我视而不见?还偏偏要送阳春昆仑镜给我?这又是什么道理了!”

凌渊闻言一怔,一双眼睛瞬间暗淡下来。是啊……究竟是什么道理了呢?

他相信,自己最初给她阳春昆仑镜的时候,只是因为惊震。那时候,他只想确认她的身份,只想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余的完全来不及考虑。他也相信,自己后来再去玄清找她,也只是因为担心,和神族有所牵连会让她在门派中处境为难。可现在呢,事情一步步发展到这样的田地,他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是处心积虑?

林霁如此大费周折地将她推离纷扰,可自己却偏要将她拽回到命数的轨道上来。难道,这就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吗?

他自嘲地苦笑一声,附在江雨归耳边,有些恍惚道:“是啊,意安,我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你是个混蛋!”江雨归大叫一声,一个巴掌高高举起,继而想起凌渊身上的伤,便只好蜻蜓点水似的落在他胸口上。“我这次若是没有触碰到惊鸿弓,你就打算这样瞒我一辈子吗?阿渊,我对你来说究竟算是什么?我们的那些曾经,对你来说又是什么?即便我永远永远都想不起来了,你也无所谓,是吗?!”

凌渊心中抽痛,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将手臂收得更紧。无所谓?怎么可能!从始至终,“意安”那两个字都是他此生所有温存的归处。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那是一团暖融融的小团子,他虚抱在怀里,一丝一毫也不敢用力。在那之前,他从未知道,这世间竟还有这样柔软的事物,连看上一眼,眼睛和心都会软得发酸。

在之后的十几年里,这小团子渐渐长成个明媚的小太阳,每天“阿渊阿渊”地追着他跑,把一切她世界中最美好的事情与他分享。渐渐地,他不再留恋铁血杀伐,开始渴望安宁,开始对她的未来抱有些许既欣喜又惶恐的期待。他原本应如天下所有父兄那般,一路护她周全,这是他的权力,也是他的私愿,却终因那场战争戛然而止。

待到再见,她已经不再是意安。他们像是隔世重逢,曾经相处过的痕迹被抹去的干干净净。他原本以为这都并没什么,只要她还活着,自己就当再无所求。可他绝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风轻云淡,他会不甘,会妒忌,妒忌她身边每一个替他参与了她成长的人!所有那些经年的思念,都在这把熊熊燃烧的妒火下变得界限不明。

就为着这点儿不合身份的执着,即便他知道,此次回来于她来说就是火海深渊,可依旧还是控制不住地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又怎么能是,无所谓呢?

可这些心思,却是能与她说清道明的吗?凌渊闭上眼睛的瞬间,晶莹的泪水从睫间滚落下来,滴进江雨归的衣领里,只听他喃喃道:“只要我还都记得,就好……”

这一刻,江雨归心中最后的那一点怨怒也终于溃不成军,她将头深深埋在凌渊的肩窝里,哭号了好久好久,直到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气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雨归终于渐渐平复了心绪。她靠着凌渊的肩膀坐在暖阁的地板上,蔫嗒嗒地默然不语。

凌渊率先出言打破沉默:“你的眼睛……怎么了?从前并不会哭不出来啊。”

“不知道。”江雨归揉了揉酸胀的眼眶,心知自己现在定是跟个红眼儿兔子似的,把凌渊吓到了,因而有气无力地苦笑一下,道:“许是我爹把我加工改造的时候,一不留神搞坏掉了吧,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吧。”

凌渊一颗心疼的皱缩在一起,她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可一个小姑娘,不论遇到什么天大的委屈都哭不出来,又岂是好受的?他捧起她的脸细细看来,面有忧色道:“到时让雁留声医一医吧,会好的。”

“嗯,我没事。”江雨归轻轻拉下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儿里虚虚握着,犹豫了片刻低声道:“阿渊,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你愿意都如实告诉我吗?”

“你问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向你隐瞒任何事情。”

“那好,那我问你,此前你帮我又疗伤又换衣的,是不是有意在寻找藏在我身上的圣心石?” 江雨归这样问,其实也并不是因为受了黑影那句话的挑唆。只是她心里知道,圣心石对于神族的意义非同小可,凌渊既已知道圣心在她身上,就必然不可能视而不见,全无行动的。

“是……”凌渊的一双眼睛游离不定。他承认自己是有心机的,也确实用在过她身上,关于这点,他没什么好狡辩的,因而只好坦言道:“我找了,不过尚未找到。”

江雨归低低叹了口气,轻抚着凌渊冰凉的手背,安抚道:“好了,我没有在怪你。我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觉的?”

“初见的那一刻。”凌渊没再闪避,“圣心石与两仪剑本为一体,剑身收在我的丹心之内,自然是能感应到的。”

果然是……初见的时候……

江雨归看着他无奈地笑了,可她也不想再不依不饶,于是话锋一转,又问:“那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来头?小的时候,阿娘确实曾和我提起过只言片语,可我却有些记不大清了。那些典籍上记载的传说……都是真的,对吗?说什么圣心石和两仪剑是天神骨血幻化之类的?”

“不假。两仪剑原本就是上古天神的一根肋骨,结和阴阳两仪,受天精地华的滋养而生。而那圣心石是一颗嵌在剑柄上的宝石,相传为天神右眼。持此圣剑者,可通过圣心将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纳于体内,化而为强大灵力,为己所用。所以这圣物,确是一件令人向往的无上至宝。”

凌渊目光深远,顿了顿,继续道:“然而,圣心对于神族的意义却远不止于此。意安,你还记得龙吟山上的十方大封吗?”

江雨归微微蹙眉,有些疑惑道:“大封?你是讲……山顶上的那处山阵?”

“不错。”凌渊点点头: “十方大封原为第一任神族灵主所布。开启后,可将龙吟山方圆百里之地尽数纳于法封之下,危难关头可助族人御敌。从前,大封由灵主一人即可开启,可现如今,世间灵脉因凡人的繁衍生息变得支离破碎,神族能够汲取的灵气少之又少,再没有人能拥有曾经灵主那样的神力。因而想要启动山阵,必须借用圣心才能实现。”

“怎么说?”

“山阵正中有一处阵眼,两仪剑插入其中即可联通九州灵脉,而圣心则可通过联通的灵脉,将海内全数灵气汇聚于龙吟山之上。有了足够的灵气,便可开启大封,保全族人。届时,龙吟山将成为一处力量之源,不论是王军还是赶来勤王的其他部族,越是接近此地,力量也就越强,最终将组成一支锐不可当的无敌之师。这也就是为什么屠龙之战后,众门派定要我们退出龙吟山的原因。”

江雨归听到这里,不禁惊讶地张了张嘴,不可思议道:“只是那样一块小石头,竟然这么神通的吗?可它在我身体里这么多年,我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啊!”

凌渊道:“圣心需在两仪剑上才能发挥效力。可如今林霁将它取下,自然是无甚用处了。”

江雨归听得脑袋直发懵,她偏过头去,朝着墙面上那幅画像望了望。画中,林霁笑得那样一派春风和煦,可落在江雨归眼里,却又像是多了一层深意似的,她可算知道自己这热爱搞事的毛病是随了谁了!

江雨归十分无语:“既然如此,我爹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什么非要把它抠下来,放在我身上?这哪里是想我远离纷扰,分明是见不得我安生好不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凌渊道:“恐怕……林霁已经把圣心石改造了。”

江雨归:“……”

凌渊眯了眯眼睛,面色沉了下来,道:“我猜的!他本就对炼器之术很是在行,阿姐死后,他为图复仇,把自己关在密室八年不出,到底都捣鼓了些什么?现在看来,该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锻造了惊鸿弓、磷锁、灵魄那三样宝器,说不定同时也对圣心做了什么手脚!否则,他不会特意将圣心埋在你身体里,又煞费苦心地送你离开。若说他为何偏要这样做,我猜他定是在阿姐出事的那一晚,知道了些什么,并且针对这件事情,心里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定夺!”

不,不是猜测!自从从雁留声那里得知了黑影身份的真相以后,凌渊便更加笃定,事实一定就是这样!那一晚,在仙宴之上,他们夫妇二人定是在无意中得知了什么惊天之秘,才会在回程途中遭遇截杀。根本不是如林霁所言的“因为讨论人、神划界分管的事情,与众门派发生争执,而引发混战”!

可凌渊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竟是让林霁不惜用谎言去掩盖?又为何最终放弃复仇,瞒着所有人将圣心隐藏起来?事情绝不可能只是关乎黑影身份那样简单!定然还有什么别的!

江雨归闻言呼吸一滞。她怎会不记得,就是在那一夜,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娘亲和她那尚年幼的哥哥双双殒命仙宴之上。爹爹浑身浴血,只带回了两具冰凉的尸体。

那一晚,爹爹在发疯,琅羽在发疯,所有人都在发疯!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乱七八糟地冲进她的耳朵里。她伏在娘亲的尸身上,哭了好久好久,都快要晕过去了,可依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直到迷迷糊糊间,一双温柔的手将她抱起来。那是凌渊,他一双通红的眼睛好似能滴出血来。他强忍着一腔仇怒,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坚定地到告诉她:“意安,别怕!”

江雨归覆在凌渊手背上的那只手,不由得收紧了些。不愿再让凌渊分神担心,她努力将心中翻涌的酸楚暗暗压下去,只是低声问道:“你觉得……那石头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我并不太确定,不过我想,该是与那三件宝器有关的。它们是用你的灵力炼就的,也承载了你的记忆,若是它们都能回归你的体内,那或许……”

“嗯,或许我自己就能想起来了。” 江雨归点了点头,她总有种感觉,此番惊鸿弓的现世绝非偶然,该是凌渊和她的频繁接触,无意间唤醒了她的某些记忆。虽然,可能连她自己都说不上到底是在哪个瞬间,可这一瞬间无疑是被惊鸿弓感应到了!如今,她大部分的记忆已经恢复,剩下那两件宝器现世也是迟早的事。

可若真是到了那一天,凌渊又要如何呢?

江雨归深深地望着凌渊,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如果……那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取出来的呢?阿渊……到那个时候,你会杀了我吗?”

凌渊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了,瞬间哑然。有些话,一直以来都模模糊糊地游荡在心间,一旦直言不讳地说出口,便会化为一条有实形地鞭子,猝不及防地抽在他的魂魄上。

“我……不知道……我……”凌渊欲言又止,眉间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之前,在他情绪激荡到极点的时候,他曾想过带着她远走高飞,在谁人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只肖他稍稍冷静下来,便会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这些一无所知的无辜族人们,真的是他能割舍掉的吗?

凌渊仰起头,潸然道:“意安……对不起,我一厢情愿地将你拉回身边,却不能护你周全。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有那一天,神族到了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我要将你怎么办。如果……我也像林霁和阿姐一样,以身殉族,你会……你愿意……和我一同赴死吗?”

“我当然愿意。”江雨归将头轻轻枕在凌渊曲起的膝头上,淡然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该谢你才对。我才不想像个傻子似的,懵懵懂懂的就过了一辈子呢。如今回来,若是能和你同生共死,我求之不。!”

“可是,我怕……”凌渊声音沙哑,后面半句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倾身向前,一把将江雨归收在怀里,像是一撒手她就会跑没了似的。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她了的时候,好歹还有一族的生死大事在吊着他的一口气。而今失而复得,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勇气,再失去她一次了。

就因为这个,他也该恨林霁,恨之入骨。

江雨归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小臂,像是在安慰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阿渊,不要想那么多!我永远永远对你无条件信任!不论刀山火海,还是幽冥地狱,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要像从前那样,照看着我,别嫌我烦,好不好?”

凌渊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甚至是有些震撼的。这一刻,那些被时间冲淡了界限的情感,像是决堤的大坝,一股脑地涌进了他心中那方寸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周身之血,都在这个瞬间被点燃了。

“意安,你究竟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凌渊叹息似的在江雨归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犹如耳鬓厮磨。

“那我告诉你要怎么办。”江雨归浅浅地笑着,她翻了个身,反手搂过凌渊的脖子,将他压至自己近前,低语道:“你答应的话还作数吗?”

他二人的脸距离太近了,江雨归温热的气息像片轻盈的羽毛,若有似无地扫在他的唇上。凌渊的呼吸不由得有些发重,可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我答应过什么?”

江雨归的双颊悄悄攀上一层薄红,可她逼着自己不能退避,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我从前说,待我长大,就要嫁你为妻,你那个时候答应了。”

“可我……”凌渊轻蹙双眉,瞳中又蒙上一层水雾,凄然叹道:“可我怕我终究还是会伤害你,我不配……”

“我不管!你说话就要算话!”江雨归不等他说完,微一起身,寻着凌渊的唇深深地印了上去。

屋外的春意像是正在偷听墙角的捣蛋鬼,丝丝缕缕地从窗隙间钻进人的心里面,像是找到了安身之所,从此不再走了。

这一年,春来的不寻常的早,后来,大家才后知后觉地说,那是山河震颤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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