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 / 2）
那边挂了电话。
余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给她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几乎有点飘飘然了。
宋璃事务接手的很快，本来她就是默认的继承人，前一次被突然调到分部被大多数人认为只是对她的一次历练，尤其在宋照自杀，宋瑛华在医院的情况下，宋氏虽然不是她的一言堂，却也是宋璃占了很大一部分话语权。
宋瑛华最近不大好，他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糊涂，一天晚上醒来突然要找律师。
在律师的见证下签了名下财产的转让协议。
这在他活着的时候简直太稀奇了，宋璃素来对宋瑛华的处事波澜不惊，此时都有些惊讶。
送走了律师，宋璃例行在病房里呆了一会。
“宋澜。”宋瑛华突然道，嗓音哑的要命，宋璃给他倒了一杯水，只不过被拒绝了。
老人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宋璃，道：“宋澜。”
宋璃没有回答。
她听宋瑛华念着宋澜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她没有回答，哪怕她知道她和宋澜的声音很像。
她和宋澜很像，像到这时候的宋瑛华分不清谁是谁。
宋瑛华似乎在等待着宋璃的回复。
宋璃抿唇，她什么都没说。
直到宋瑛华沉沉睡去，她都什么都没说。
她没什么可说的。
宋璃下午回了趟宋宅。
这个地方宋瑛华是回不来了。
宋璃在宋宅长大，现在是产权所有人，但即便如此，她对这个地方还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宋宅的位置有些偏僻，但是非常安静，在不远的地方就有天然的湖泊，由于远离城市，空气质量非常好。
宋澜应该是很喜欢这个湖的。
所以她死，也选在了这个地方。
宋璃自宋澜死后就再也没去过这，今天却破天荒地去了湖边。
一直有人在维护湖边的基础设施，宋璃挑了一把椅子坐着，看着湖面。
湖面波光粼粼的。
靠近岸边的水相当清，几乎像是一面镜子。
宋璃知道里面能照到自己的脸，但是她没去，她有时候很害怕自己的脸，她怕看见宋澜。
她有的时候也会想自己会不会变成宋澜那样，精神崩溃，最后选择自杀。
宋澜那样的脾气，她不会向任何倾吐她的难过，无可说。
而宋璃是不能说，她没有可以说的人。
她想很多年前宋璃和颜睿带着她来这，那是她少见的父母都在的时候，在宋瑛华面前，两个人都要做样子，出了宋宅则不必要强颜欢笑。
但是那时候她站在水边和宋澜在一起，回头时发现颜睿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很温柔地笑。
可能连颜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宋璃捡起湖边漂亮的石头跑过去给颜睿看，宋澜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时候的宋澜应该像是画中人，她是笑着的。
风吹起宋澜的长发。
起风了。
有点冷。
宋璃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并没有眼泪。
她转过头，不远处有人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太阳西沉，她逆着光站着，让人看不清。
“余澄。”她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余澄走过来道：“我一直在家里等你吃饭，可你一直都不回来，没办法，我只能来找你了。”
宋璃道：“不好意思，我忘记时间了。”
余澄一摆手，道：“没关系，原谅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宋璃和余澄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
余澄道：“我猜的，你车在宋宅，人却不在，问谁谁也不知道，后来有人告诉我附近有哥湖，让我看看这有没有，我就来了。”
空气确实不错，余澄惬意地眯着眼睛道：“不得不说当时挑这个地方真的挺会享受的，工作累了，来这放松一下也不错。”
宋璃的脚步一顿，道：“你喜欢这？”
“还成，就是太远了。”余澄跟她一起到宋宅，发现整个房子都静的吓人。
“我刚才来没这么静。”余澄道。
“正常。”宋璃回答。
余家房子挺大的，不过并不空，四口之家住还不错，整个设计和格局都很好，恰到好处，相较之下，宋家就大的过分了，余澄发现这房子建的和公馆似的，而且有六层。
家装都是实木，风格偏向仿古。
因为宋瑛华和宋照的身体不怎么能见风，开窗都是定时定点的。
宋璃道：“我带你上去看看。”
宋家简直每一个地方都铺着地毯，巧妙地吸纳了所有的声音。
因为没有太多人，很多房间都没有什么人气。
宋璃就近推开一扇门，道：“这是我母亲的房间。”
宋澜的房间特别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房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风信子，桌子上也摆着茶杯，居然冒着热气。
“先生要求的。”宋璃道，“我母亲每天下午四点要喝茶。”
一切都像是活着的时候。
宋小姐的房间没有挂照片，宋璃从书桌上拿出一本相册。
相册很厚，简直像本字典。
她翻开，全都是宋澜。
照片有些早期的是黑白的，大多是都是彩色。
照片已经泛黄了，那时候的照相技术也不好，化妆技术也是，宋澜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衣服，头发随意的散着，这样也能照出模特的效果。
显然时间是无损她的美丽的。
“这是最后一张。”宋璃用手指轻轻划过一张。
照片上的宋澜应该已经三十多岁了，不知道是粉底的原因还是身体不好，她整个人都非常苍白，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和她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即使在这个时候，她还是那么漂亮，哪怕谁都看得出她笑的很勉强，甚至根本没笑。
宋小姐的一些首饰还摆在梳妆台上，连位置都没变。
它们很多都相当昂贵，宋瑛华送的尤甚。
但是没什么用，这些东西换不回宋澜活着，错了就是错了，之前做的再好，错了也是错了。
所以他的悔恨对宋澜的死，于事有补吗？
没有。
宋瑛华每年还是像以前那样为女儿挑首饰，在宋璃眼里就像个笑话。
宋瑛华那样精明难道看不出女儿的异常吗？
他当然看得出来，他只是低估了宋照的狠绝、高估了宋璃的精神状态。
在可以悬崖勒马的时候一意孤行，在于事无补的拼命挽回又有什么用？
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
是不是这样心里就会好很多，就会觉得与自己无关？
难道这样，宋澜会告诉他，她半点都不恨她，难道这样，宋澜就会像以前一样回来？
都这样后悔了，那为什么不彻底断了和宋照的一切联系，还要一边怀念着女儿，一边和宋照藕断丝连？
宋璃把相册放回去，道：“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
宋璃的房间离宋澜的不远，之前从来没有人觉得这个房间能派上什么用处，至多……在宋瑛华开玩笑般的话中提过，如果宋璃青春期和宋澜吵架了，就回来住。
但是后来宋璃住了很多年。
宋璃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可能就是书特别多吧。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坐下之后，宋璃说。
余澄觉得这地方□□静了，她说句话好像都能有回音。
“我也不喜欢，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住这。”
“我想把这卖了。”宋璃道。
余澄一愣，然后道：“你卖的出去吗？”
这么大的房子，这个位置，实在不太好卖。
宋璃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价格低点不是问题，我只是……”
“只是不想看见了？”余澄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有一点很有意思，你不喜欢的东西你就希望它永远不要出现，甚至不要存在，哪怕它没招你没惹你。”
余澄已然了解了宋家这复杂的故事和人际关系，道：“说真的呢。你有时候真的像个小孩。”
宋璃站在窗口，一直都没说话。
余澄叹了口气，道：“再说了，你现实点，这些东西你打算放哪？嗯？白送？”小余总很会戳人软肋，道：“白送的话，可以，别的你能不要，你母亲的东西你能不要？宋宅里有多少宋小姐的东西恐怕谁都数不清。”
宋璃还是没说话。
“你就是不满意，等到自己能处理的时候就一分钟都不想让它留下，眼底下容不下沙子，”余澄笑道：“你要是实在看不顺眼，房子送我，我替你保管，我不嫌弃。”
宋璃淡淡道：“可以，你要吗？”
余澄卡了一下，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宋璃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想笑，道：“行，不卖了，我们回去吧。”
“去哪？”
“回家。”
余澄的房子哪里都不错，就是离宋璃公司太远了，整天开车都是个麻烦事，更何况还有早晚堵车。
而宋璃的房子当时买也是出于离公司近，同样离余澄那远。
权衡之下，俩人打算买个房子，距离适中，大小合适的。
余澄拿着地图，打算在两个公司之间画直线，然后取中间值，结果并没有发现公司的位置。
宋璃无话可说
“你拿省地图？你怎么为什么在地球仪上找？”
“那你给我出个主意好吗？”
“你当现代科技是干什么用的？”宋璃反驳道。
余澄扔了笔，说：“那我不管了，你随意。”
余澄公司那边突然有点事，要去一趟。
宋璃正在找房子，没怎么搭理余澄。
走的时候亲了一口，也就完了。
余澄开车，回家。
余夫人下车，上楼。
小余总早就说要把女朋友带回来，却迟迟没个准信，再加上好久不回家，余夫人亲自来捉人。
余澄从小到大密码只设一个，就是她自己的生日。
余夫人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密码错误。
她又输入了一次，密码错误。
她突然想起自己也录入过指纹，就尝试了一下，门开了。
宋璃在那看，听见门响了也不抬头地说：“这么快就回来了，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
余夫人也没想到在这能看见自己虽然是假的、但好歹也和自己儿子订过婚的、名义上的未来儿媳妇。
她第一反应就是余澄和自己未来嫂子关系还不错啊。
“宋璃？”她有些惊讶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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