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狱（3）（2 / 2）

“嗷呜！”

畜生吃痛惨叫，退了开去，然而另外三只却似乎被其激怒了，抛下了被要得遍体鳞伤的男子，转头把注意力移到她的身上。

“别管我，快走！”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只狗狰狞的牙齿已经近在咫尺，她知道已经躲闪不及，索性闭上眼等死。突然间却有一双手把她推开，她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男子的喉管被犬齿咬破。

她仿佛听见了“啪”地一声轻响，血花蓬然四散，如同夜空里炸裂的烟花，璀璨无比。

一蓬血泼在她脸上，把面前的景象都染成了血红色：裴陵双目大睁着，头转向她的方向，那眼神焦急，嘴唇也微微张开着，似乎还在说着：快跑。那只咬破他喉咙的狗伸着舌头舔舐着他脖子上汩汩流出的血，贪婪地吮吸着每一缕腥甜，而另外三只狗也被血腥味儿吸引了过去，纷纷丢下她，围在尸体身边啃噬。

祝明珰双肩抽动着，怔怔看着眼前血腥残酷的一幕，全身瘫软坐在地上。

啪嗒，啪嗒，啪嗒。

泪水止不住得滴落在地，她无声地抽泣着，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伤心。

巨大的悲恸裹挟着她，她似乎看见那扇被撞开的宫门重新关上，被落了锁。从此以后她只能看见一片混沌的黑暗，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囚笼，她被困锁其中，永远找不到出口了。

周兴冷哼一声：“看来那个裴陵果然是因你而死。”

祝明珰目光冷冽，似笑非笑：“随你怎么说，不过害死裴陵的是玉箫，不是我。”

“不管怎么说，裴陵的确是为了救你而死。”周兴对自己的推断格外自信，“所以，你为他报仇，也是理所当然，不是么？”

“不是的，不是我做的！”祝明珰决然否定，然而周兴似乎全然不在乎她说什么，自顾自道：“是不是你做的，我心里自然有数。”他阴森笑着，祝明珰知道，自己的生死早就被他捏在手中了，三年前的囚笼里是如此，现在也是。然而他绝对不会给自己一条活路的，周兴已经坚信她就是凶手。

再辩解也无济于事，她索性闭了嘴，脸上挂着不悲不喜的淡淡冷笑。

她是不怕死的，反正也欠裴陵一条命，就当是偿还给他罢了。

离开掖庭狱的牢房没多久，她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她苦笑，然后慢慢闭上双眼，想要沉沉睡去，但睡得极不踏实。掖庭狱的潮湿混着甜腻的血腥气，像是一张茧包裹住了她的皮肤，实在是很不好受。况且，梦中也不安稳，她看见了裴陵。

他背对着自己站在遥远的地方，无论她如何叫喊，对方就是不肯转过身来面向她。她奔跑着想追上那背影，却听见身后有人呼唤自己，转头一看，竟然是一张染血的脸，很年轻俊美，却被血污遮蔽着，看不分明，他衣衫褴褛，像是刚刚受了极严重的伤。

他们，是否是同一个人呢？

祝明珰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重新回忆起梦里的场景，试图想起少年的名字，却发现除了受审时回忆起的事情经过外，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况且，那些事也是真真假假，她无法完全肯定。

她宁愿相信裴陵还活着，宁愿相信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看到的不是幻想出来的幽灵，而是真真切切的活人。他在芳葩飘坠的花树下对她说话，音容笑貌宛然如昨。

她甚至触摸过他的肌肤，他是有温度的，手掌里还有一道横亘掌心的茧！

可那真的......真的是他么？

她是不是一直在和曾经的自己说话？

祝明珰心中充斥着线团似的念头，终于再也理不清楚，在扑鼻的腥潮气息里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