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中元节（2 / 2）
楚江王转头瞧着我笑了：“敝人发现，神荼姑娘挺喜欢这些神鬼之说的。”
周围有鬼道：“快呀快呀！中元普渡要开始了！快点去寺庙里瞧王真人！”
在来往之鬼的注目礼中我道：“二王爷要不要也去听听经清清心？”
楚江王望着我，一把把我拉进他的怀里：“这里鬼太多，神荼姑娘小心。”
我被他豪迈的动作吓得一愣，他又倾身俯到我的耳边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姑娘若是想听经沿路就可以听得到，不需要单独去拜会王真人，再说王真人今儿晚上可忙着，怕是不希望被同僚打扰。”
他拉着我从伽蓝街穿过出云巷，穿了两个沿街开设的店铺，直接岔上蘭台巷就到了酆都寺庙，庙前摆着普渡道场，王真人穿着松云飞鹤的道袍带了道家特有的面具，持着桃木宝剑在台子上布场念经，龙幡飞舞威武壮观，朱砂的符箓，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三位尊神，大条案上堆了满满一案贡品，场面甚是盛大，满地的干枝莲花灯座，满地的酥油莲花灯盏，钟馗大人也难得露了一面。
快出蘭台巷的时候，又岔上一条不知名的小巷，我之前从没有来过。
狭窄逼仄的小巷，一排火红耀眼的灯笼下有个不起眼的小门脸，镂空雕花的原木门扇半开，门口立了块同样原木的木牌，刻着端正的两个楷体大字木觉。
楚江王拉着我走进门，小清新的感觉扑面而来，不是酆都特有的氛围。
老板娘是个美得没话说的女孩子，看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头上扎两个圆包包，水蓝色的大袖长衫上绣满祥云竹子叶，瞧见楚江王一蹦三个高的蹦过来，直接猴上了楚江王的肩膀，小脸蛋贴在他的脖颈上甜甜的叫了声：“公子。”
我如果不晓得楚江王已经是个死人，大抵会以为这美女是他的亲妹子，亲妹子见到自己的哥哥开心的花枝乱颤，这事情也没甚么可厚非的，但楚江王已经死掉三百多年，理应没甚么亲人还存在于这世界上，所以这美女只能说是喜欢他，我对自己这一推心置腹的评判很满意。
楚江王拍了拍那美女的小脑袋笑道：“木觉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不害臊吗。身为老板娘，有客人上门还不跟神荼姑娘打招呼。”
木觉的嘴巴撅的三尺长：“知道知道，都听公子您提过多少遍了。”
木觉从他的脖颈上撤了胳膊，直接挽进我的臂弯里：“神荼姐姐。”
我在她的臂弯里一愣：“这位姑娘你认识我？咱们好像从没有见过面吧？”
木觉不认生，再次娇滴滴的笑起来：“神荼姐姐大名远播，我怎么会不认识神荼姐姐，姐姐还是爱说傻话，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我记得那时。。。。。。”
楚江王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音调里带了些冷冽：“木觉！”
我一头雾水望着木觉，木觉挽着我手臂的指尖不受控制的抖了几抖，紧着嗓子小声嗫嚅道：“公子您还没说？神荼姐姐她不会还不晓得……”
楚江王冷冷的盯了她好一会，才恢复了素日里的平常声调：“去把你这里最好的小叶紫檀都取出来，我要选块好木料给你姐姐车串珠子，快去。”
木觉还有些惊魂未定：“哦好的好的，我，我这去取公子您先等一下。”
木觉一走我大惊：“二王爷做甚么要给我车珠子！这是开甚么玩笑！”
楚江王淡淡一笑：“神荼姑娘你就别瞎操心了，车串珠子是个消遣，又不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你肌肤已经够白了，这一惊脸更白瞧着也更像鬼。”
我觉得楚江王他今儿晚上就是存了心思要整我：“二王爷又不欠我人情，也不需要求我办事，做甚么非要在我身上破费，刚刚醉白桥里那一桌我还没有回请，这珠子不管说甚么我都不能再要了，我不能要也要不起。”
“神荼姑娘跟敝人不需要客气，除了大把的银子，敝人甚么都没有。姑娘就算是行善积阴德，让我送个礼物给姑娘算是留个念想，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事。”顿了顿又道“敝人与姑娘在这阴间能够相识一场，必定是前世有因劫缘轮回，姑娘若是一口回绝了我，岂不是给自己多积了些不必要的业力。”
然后木觉呼哧呼哧抱出来一大堆小叶紫檀的木料，楚江王便在那些木料的合围之下选了一块大小合宜的，卷起袖口在一张布满了工具的几案旁边坐下来，连车加雕，以最短的时间给我车了一串珠子手串出来。
高油料的金星小叶紫檀，油光高亮的紫红色，金星在灯光的映照下发散出点点柔和的赤金色，一颗颗含苞欲放的木珠子，躺在他的手心中熠熠生辉。
我像是被大圣的金箍棒定住了身，万般无奈的同时还有种如临大敌之感。
今儿一晚上我欠楚江王的人情债便已无从偿还，日后不晓得如何能还得上。
都说这世界上最难还的债便是人情债，楚江王身为阴帅却仍知法犯法。
他是故意要我推不掉，故意要我积攒业力，故意要我欠了他的。
一旦欠下债务便没法还，这一世都还不上，他该晓得这道理的。
楚江王低头串珠子，一边串一边道：“你五行缺火缺木，只有小叶紫檀是最能帮你补齐的。”又紧了紧手中手串的围度道“过来试试看合不合适。”
我始终觉得要了他给的东西有所不妥，所以很自然的往回退了一小步。
楚江王抬起头深深望了我一眼，不由分说把我拉过去，手串戴在我的左腕上，与我原先白菩提根的那一串并排贴在一齐，我的手腕在他的抚摸下一阵触电，身子也跟着颤了颤：“二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手串我真的不能要，我这鬼素来最怕欠下人情债，我觉得我还是。。。。。。”
楚江王看我的眼神很静默，深黑的眼底满是欲言又止的深沉，我在他那眼神中有些傻眼，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之后木觉说了几句甚么我也没听全，只晓得她说了个送字之后，楚江王便牵着我的手走出门去。
夜已深，青石砖的小巷，火红的灯笼摇摆不定，巷口有一丝昏黄的亮光。
吱吱嘎嘎的风声从我的耳边穿行而过，我头一回体验到甚么叫长夜漫漫。
楚江王站在离我身边很近的地方淡淡的道：“神荼姑娘不是说没见过昙花吗，我这珠子特意给姑娘车了昙花出来，希望姑娘能喜欢。”
我有些不知所措，向着身后的青石砖墙退过去，一颗小心肝都揪了起来。
可怕的是他并没有因为我的退缩而停止，而是极其霸道的把我搂进怀里。
我因过度的错愕加吃惊，声音抖的直接拔起高音：“别这样……”
他紧紧的抱着我，生怕一松手我就会跑掉，柔软的嘴唇贴在我的脖颈间，声音是带了叹息的含混不清：“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我的一颗小心肝愈跳愈快，猛烈的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心口的疼痛愈发激烈，一抽一抽的疼，比之前针扎一般还要更甚，胸腔疼得快要裂开，脑袋里的影像不停的往外涌，不停的变幻无穷，一幕一幕一幅一幅，昙花，鲜血，大殿，河岸，还有永远不变的墨袍仙君，我用力捂着心口使劲向外推他：“你别碰我！我的心好疼！你别碰我！”
他就像在发泄心中积蓄了多年的不满情绪，把我搂得更紧：“我不放手！”
疼痛刺的我龇牙咧嘴，整个鬼都陷入一种焦虑的状态：“我是你上司！你这样是以下犯上！你是不是嫌日子太安稳，日后都不想在十王殿里混下去了！”
他一手扣在我的腰上，一手捧着我的后脑勺直接吻了下去，温柔缓慢的耳鬓厮磨，专注深沉的从一而终，没有其他动作，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响得惊天。
楚江王没防备，整个鬼都愣住，细长温和的眉头紧紧蹙起来，英俊的脸上全是痛苦隐忍的表情，好像被强吻的是他，而我是那个做错事又倒打一耙的鬼。
灯笼的光线昏暗暧昧，夜空中有悠悠的念经声，听起来遥远又不真实。
楚江王与我面对面对峙了一会，沉默的气氛在小巷里蔓延的有些哀伤，他的眼睛里有晶亮的水光，水光在暗夜中氤氲晶亮，他向我伸出一只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白皙的手，手指修长微冷：“神荼姑娘，我……”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冲出了巷子，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