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下）（2 / 2）
\t“哦对了，”周泓指了指鞋柜上的钥匙，“这我就不带走了，再来一回，还不知道会撞上什么情况。”
\t被周泓一说，沈枢和严煜的脸俱是通红，沈枢急急拉起他妈的手，“妈咱们赶紧走吧！”
\t沈枢拽着他妈站进电梯才松手，周泓摁了地下，抬头看了看沈枢，开口道，“眼光不错。”
\t“是吧？”沈枢又美了，“那是没话说！”
\t“眼光这么好，怎么就不愿意告诉妈妈呢？”周泓看着逐渐下降的数字，语气很淡。
\t沈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
\t“你别是逗人家玩儿的吧？我看人严煜可认真了。”地下到了，周泓率先走电梯。
\t沈枢急眼，追着出去，“我没有！我就是，就是……”他说不出所以然，无措地站在电梯门前。
\t“儿子。”周泓也停下来，用几乎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我和你爸分开，对你还是挺有影响的，对不对？”
\t“你当时不说，送你出国也没有异议，后来瞒着我们转学，选大学也自己做的主，再后来你要换工作，要回国，也没和我商量。每一步你都走得很好，身为家长，想管我都没处管。可这么多年，你不谈恋爱，也不愿意听我念叨，就一直一个人，是不是因为，这段经历，让你……不太相信爱情了？”
\t“妈你说啥呢……”沈枢的声音有些抖，“我不相信爱情，那我还和严煜这么好，我们都要同居了，你们今天还见面了……”
\t周泓笑着摇摇头，走上前，用纤细的身体拥住比自己高上一头的儿子，“所以妈妈今天既松了口气，也为你高兴。”
\t沈枢低下头，把他妈紧紧抱在怀里，“妈……”
\t“好了。”周泓显然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肉麻的母子交流方式，拍了拍沈枢的背，让儿子把自己放开，“严煜跟我讲了，你们走到一起不容易，以后互相珍惜，好好经营，会很幸福的。”
\t她走向自己的车位，扭头挥了挥手，“菜苔记得吃，我走了！”
\t沈枢站在电梯口，目送周泓开车扬长而去。
\t他想起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周末回家难得见到爸妈同时在场，若碰上面了便难免互相冷嘲热讽一番，他知道两人似乎要分手了，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题，看电影，读书，或者跟严煜发短信。
\t他们聊些什么呢，其实也就那些，作业做完了没，对个答案吧；《八百万种死法》你看完啦，结局是不是让人大跌眼镜；我今晚看了《花样年华》，看到一半睡着了醒来继续看，也不知道讲了啥；你晚上吃的什么？春饼啊，真好。今天晚上阿姨做了我不喜欢吃的菜，压根没吃饱，真想叫个外卖啃汉堡……
\t后来出国了，在学校宿舍里干些什么呢，无非也是做作业，看电影，读书，只不过没有一个严煜可以发短信了。
\t大学了，生活丰富了些，可以和朋友打麻将，吃火锅，后来还开始写起了小说。
\t他学会了把生活变得多彩，也学会用思维与想象编织一个又一个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的作品曾温暖过多少人的夜晚，他只知道，码完更新上传完毕后的深夜，他想发条短信说，嘿，我刚刚又写完一章，却无人可传。
\t一个人的日子好不好？沈枢想，也没什么不好。抽烟抽完一包没人抢，自由潇洒毫无牵挂，好朋友心无芥蒂相处，聚散有时也是人间常事。两个人在一起又有什么好，互相温暖索取总无止境，羁绊成掣肘，陪伴早晚成麻烦。
\t虽然偶尔幻想，若没和那人断了联系有多好，不过回忆止于最美一刻，总胜过相看两厌，暧昧枯槁。
\t哪怕等他真正得到，也只盼激情热辣新鲜留久一点，归根究底，情桃鲜嫩多汁时谁都愿多吃两口，饕足享用过后，世上又有几人，愿意留下桃核种树？
\t但严煜，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t他会在周女士面前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会努力解释这段感情的起始与缘由，在那段他没能目睹的对话里，肯定也信誓旦旦地朝他妈妈承诺了一生一世。
\t所以就这样吗？相信他，走向他，和他一起，走完这一生一世？
\t带着这股恍惚，沈枢又回到家门口。他看见那盒被快递员放在门口的外卖，想了想还是把它带进了家门。打开门，他听见一股水声，循声走向厨房，只见严煜拆了那盒过度包装的洪山菜苔，正在洗菜。
\t“回来啦？”严煜回头朝他笑笑，继续洗菜，“我都好久没吃菜苔了，今天晚上给你炒个酸辣菜苔怎么样？我看你冰箱里除了鸡蛋什么都没有，要不然就简单点，煮点粥，再炒个鸡蛋？”
\t“我中午点的外卖还没吃。”沈枢举起手里的盒子，“那这个咋办？”
\t“把它热热我来吃吧，别浪费了，你喝粥吃菜苔。”严煜擦干手上的水，上前拎过沈枢手里的盒子，还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把阿姨送走了，她夸我了吗？”
\t“夸了。”沈枢笑道，“还说我眼光好。”
\t“是吧？”严煜又转身准备切菜，“宝贝儿，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教我日语的哥们儿吗？”
\t“你大学室友吧，怎么了？”沈枢站到严煜身旁，看他切菜。
\t厨房暖黄的灯光下，严煜的侧脸显得尤其英俊，他一边切菜一边说，“这哥们儿大学毕业就去东京大学读研了，在日本工作。前段时间联系我说他被外派回国了，等咱们回北京我带你找他玩儿？”
\t一生一世好长，结局怎样沈枢也不敢想。可能到时候他们早就将爱情合成为亲情与依赖，是从父母家吃饭归来就累得直接倒在床上睡觉的一对。做|爱的次数变得很少，姿势单一，时间不长不短，而接吻变得平淡，不伸舌头仅是短短相贴数秒。但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他们会活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享一切情绪与新奇事，扶持彼此走过所有低谷与高|潮。
\t沈枢走上前，轻轻从身后拥住严煜。他把脸贴上严煜的脊背，闻到令他安心的味道。
\t“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