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珠帘(2 / 2)
薛令竹待人接物一向温和,平时看赵孟彧最不顺眼的时候,都还会尊称一声小侯爷,这会儿,却直接管祁伯言叫“姓祁的”。
薛礼倒是一点也不气,心里反而十分附和这个叫法,鼻音重重地一哼,头往屋内的方向摇了摇:“就站里头,没个脸皮。”
薛礼这辈子恨极了战争,这会儿却巴不得自己是在战场上,祁伯言是敌军的兵,他也好正大光明地一杆□□,直接给挑到十丈之外,而不是现在这样,吃了些委屈,却还得去找嘉景皇帝,得句准肯之后,再来收拾这小子。
薛令竹将眼悄悄眯起,少年容颜,秾秀至极,眯起眼的时候,眼睛里流转的光聚了起来,深沉了起来。
他忽然转身离开。
不久之后薛礼在后宅的路上遇到了薛令竹,他再度拦住他:“爹爹,马匹已经帮你牵好了,祁公子这边,有我在,您放心进宫去吧。”
薛礼唇.瓣紧抿,轻轻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头,很快转身离去。
薛令竹大步回到议厅之中,看见了负手站在窗边,朝西而望,一眼眷恋的祁伯言,蹙眉走了过去:“听闻祁公子想让我去给你帮些忙?”
祁伯言闻声转过身来,看着走近的薛令竹,他倒是立刻笑了,笑容要多热络有多热络:“正是。小公子虽说年龄尚小,学识却令我都觉得羞愧,不早早进入仕途,也是耽误了大好韶光,委实有些可惜了。”
祁伯言笑着,目光却在悄悄往薛令竹身上打量。
被阻挡在南方,他心里清楚是谁在背后使绊子,本来想着直接同嘉景皇帝求与薛令怡的婚事,但是想到嘉景皇帝对赵孟彧的偏袒,与赵孟彧同他的不对付,话到了嘴边,他却说了别人。
而后来想想,叫薛令竹来吏部帮忙,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这是薛令怡最在乎的弟弟,他就不信,薛令竹进了吏部,她还能安下心来,一直待在府里。
江南的院子他能闯进去,薛府戒备森严,他虽然也敢闯闯试试,却没有真的能到达她屋里头的把握,更是没有能好好地将她带走的把握,再加上她是个从不出门的,不进薛宅,连见她一面都没有可能,又如何能将她带走?
祁伯言的眼里含着笑,语气亲切,却是在对薛令竹试压:“这件事,皇帝上都已经答应了,我刚从南方赈灾回来,再过七日才会回吏部复职,到时,我会来薛府找你。”
祁伯言说完,噙着笑站在堂中,笑眼微微眯着,盯着薛令竹瞧。
小时候他偷偷趴在薛家外头的树上,往里头偷看过,看着薛令怡牵着刚找回来的薛令竹在薛宅走动,心里满满都是对这个小孩子的恨意。
他抢了他应该待的位置。
可如今他要借他来接近薛令怡,若是没了他,他也就没了理所当然能引诱薛令怡走出薛府的法子,这样一想,这薛令竹,倒是异常地顺眼了起来。
只是等到他想做的事情做完,当初小时候他因为他而生出的那些恨,他还是会一点点都加诸回去。
祁伯言心里拿定了主意,仿佛就真到了日后春风得意的时候,温柔的目光仿佛正化作小小的匕首,悄悄将薛令竹凌迟了千遍万遍。
薛令竹一直直视着祁伯言。
很久之后,他在祁伯言这看似志得意满的笑容里,也轻声笑了起来:“祁公子为何如此笃定,我能到吏部帮你做事?”
“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着?你想抗旨不遵?”
“不想抗旨。”薛令竹往前走了两步,方才他站的位置上满是阳光,稍稍有些晃到他的眼,也让他有些看不清祁伯言丑恶的嘴脸了。
他走到阴影中去,视线好了许多,五官倒是也因着暗下来的光影,显得分外立体清晰了起来:“我只是不愿意受你摆布罢了。”
薛令竹看了眼外头,他估摸着自己父亲赶到皇城的时间,倒是也差不多了:“祁公子在外头的名声不错,想来是个记性好的。”
他温隽的语气陡地一转:“既然是个记性好的,你对我姐姐做过什么,你的心里想来也记得清清楚楚!”
他这会儿已经走到门帘这边来了,手指勾住珠帘:“祁公子可别说什么道歉的话,说了我也是不想听的,你若是当初所害之人是我,我许是还会慈悯一些,轻而易举便谅解了你,只是你动的人是我阿姐……即便你只伤她一根手指,我也会和你斗个一生,更何况……”
薛令竹的声音缓慢了下来:“你别想再打我阿姐的主意。”
少年目光清澈,笑容也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你看这般怨恨于你的我,如何能心平气和地去给你做个帮手?爹爹已经去找皇上讲明道理了,我劝你,若是走得快些,碰不着回来的爹爹,许是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去,不然……”
看着祁伯言神色微变,薛令竹缓缓做了个“请”的动作:“不然你走得慢些,不仅得吃我爹爹的拳头,这会儿我便去叫我那些堂兄,祁公子生得这般好看,若是毁了容貌,想来会很可惜吧。”
“哦,对了。”薛令竹一顿,“我阿姐,最看不惯的,便是不漂亮的东西。到时等你被打得头破血流,我一定会带她过来看看你,好生看看你。”
这祁伯言既然敢找到他家里来,他便要让他知道,这薛府是不是他敢再来一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