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玫瑰白雪（上）（1 / 1）
第七章 玫瑰白雪（上）
第二日是双休日。章因的朋友康洵美果然带孩子过来了。章因正在客厅沙发上逗弄五岁上中班的小女儿，见康洵美有些局促，就扬起笑脸，也不起身，说:“过来瞧瞧我们家宁宁！她说想洵美帅叔叔啦！”章因模仿稚儿的口吻，眼睛里盛满笑容，微闪，颇有些忍俊不禁。康洵美听了，脸色果真自然些，笑眯眯地从章因手中接过，托着小女孩的小屁股，逗弄她。康洵美问她，为什么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小女孩扑闪扑闪的眼睛天真道:“老爸会亲宁宁哦！还会给蛋糕我吃！哼——你坏！”她在康洵美怀里扭了扭，转头控诉章因。章因无可奈何道:“还不是你长得太胖了？你说说哪个五岁的小女生的大腿有你样粗？哈哈！洵美我告诉你，这丫头还向他们班班长告白，转头回家来就哭得脏兮兮的。你看，还不是因为你太重了！宝贝啊！听我的话，没事不许吃糖！呵，你爸不是个好东西！关廷每次讨她欢心老是用甜食！我真是防不胜防！教育孩子真是一刻也不能松懈！”康洵美让洋洋在身边先坐下，抱着噘嘴的关宁，轻轻摇哄她。小姑娘眼睛对着章因，却“吧嗒”一声软软的果冻唇黏在康洵美的唇上，奉送了一个小女生的甜蜜的初吻。章因怪叫，笑得有点喘，“宝贝不能乱亲别人的嘴唇！你真是被大姑教坏了！关廷的大姐每次在这边住老是搂着孩子狂亲，叫心肝宝贝，幸亏是个女孩！”康洵美闻到了属于稚子的一种软甜的气息，像逝去多年的童年的重现。小女孩连眼眸都是粉色的。
“哼，因因，我不喜欢你了！老是在我喜欢的人面前让我羞羞脸！”关宁板着一张小嫩脸，严肃道。康洵美注视着她，从那两道皱着的小弯眉的形状上看到了她体内属于关廷的一部分。他忍不住伸手又在她那小翘鼻上轻轻捏了一下，小姑娘对这样的大人的宠溺熟练地展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甜蜜蜜，让人联想到蜂蜜的甜美。自然这是个漂亮不失天真的小女孩，完美地承继了父亲的一切外貌上的优越之处。就是体态有些逾越了同龄人的分寸。
章因把孩子托管给保姆，带着来访的朋友上楼喝下午茶，聊天。深秋午后的阳光的温度亮度都似乎静止，没有变动的趋势，隔着落地窗，像一个流光溢彩的黄金世界，朦朦胧胧，安安静静。突兀在视线里的贴墙站立的香樟的枝杈绿叶随风轻轻晃一下、晃一下。空气里像是有一首曲调悠闲的歌曲飘荡。
“现在的日子美好啊！”章因小拇指勾着银匙，在杯中微微漾着。康洵美没作声，入神地望着楼下的花园。
“待会儿，可要麻烦我们洵美了。一起去看看我的设计稿吧！”
章因喊人进来收拾，自己带着康洵美进书房。康洵美也很投入配合，一心一意盯着设计稿纸，似乎完全忽视了去留意这高雅的装潢及巨大的一面落地窗所带来的开阔的视野，还有朋友那美不胜收的后花园的景致。不过与其说浑不在意，还不如说是引以为耻，一切对友邻所占有之物产生觊觎之心的天然羞耻感。
暮色渐渐围拢来，眼睛逐渐不习惯这沉暗，章因伸伸懒腰，提议说：“我们下楼看看那两个臭小子在干嘛？”透过落地窗，向下可以观察到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在草坪上抱着滚来滚去。康洵美点点头，这才放下图纸。
刚下得楼来，小男孩兴高采烈地顶着一张小脏脸，高声喊：“爸爸来了！”康洵美赶紧从门口迈出来。杜意仁开着一部半旧不新的夏利来了。康洵美和洋洋迎接他，颇有些吃惊，问：“你来干嘛？”
杜意仁“砰”的一声摔上车门，大大喇喇张嘴道：“不是正好来接你的吗？”眼睛抬上，往康洵美身后望了两望，康洵美有些紧张地移两步，让门口那个地方成为丈夫视线的盲区。杜意仁也没察觉，大步朝康洵美身后走去，绕过他身体挡着的角度，大力挥手，声音难得的兴致：“hi,章因！最近还好么？”康洵美望着向站在门口的章因走去的丈夫，迅速低下头，上齿紧咬着下**，那一层薄薄的皮，咬下来，像嚼自己无味的器脏和肉。他有无数次设想过，偷偷窥察过，劈面体验这不如人滋味，还是头一遭。
章因并肩和杜意仁往客厅里走，转身望着康洵美，招呼他，“愣在那儿干嘛？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今天江阿姨做他们乡下的嫩笋熬汤，滋味应当不赖。来来来，洋洋，过来，牵你洵美爸爸的手，要开饭了！”康洵美站在门外，对门里的他们，勉强笑了笑，该庆幸这傍晚夜色昏暗不清，说：“家里还有昨晚酒店里打包的菜没吃完呢！再不吃可要坏了！多可惜啊！”惋惜的语气像是损失惨重。章因看不清他的表情，倒听得出他的语气，只是停住脚步，对着他微笑，不介意他一时的矫情客气。也像笃定自己的胜利一般，只半开玩笑似的拍了拍身旁杜意仁的肩，静待行动。杜意仁回转身，走到康洵美身前，款款温柔道：“既然他都这么客气了，你就甭跟他客气！”康洵美的唇翕动两下，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丈夫揽过肩，扯着往门里走，不再回头，洋洋在门里注视着父母亲密并肩而来，似乎在嘴角扬着幸福的微笑。康洵美的脸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在人前调动肌肉，以驱走那鲜明的羞耻感以及畏惧见到好友丈夫的不安感。因为他知道，亲密是藏不住的，有心人会揪住不放，秘密会暴露，正如身边人这一对无知无觉地暴露了心灵最隐秘的所在。他就像一个人在黑夜里走路，究竟是不知道终点有多远，如何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