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秦邈翘课是常事，某日洗心革面起了个大早，良心发现想起得去学堂探望下那些个老太傅了，刚迈入阁内正瞧见容景靠窗端坐，撑着下颚赏窗外一株飞霜花，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不出表情，秦邈打心眼儿里觉得他好看的紧，连忙推搡着赵思游，嘀咕道:“那位是那家的少爷？怎么见都没见过？怪俊的。”

赵思游扯着他一边不自觉鼓起的面颊道:“六殿下容景，容子瞻。你几月总共来几次太学，见过才有怪了？”

秦邈被他扯疼了，揉着脸颊狠狠瞪他一眼，坐一旁问道:“怎生个人物？看起来不大好相处？”

赵思游眯起眼，冷冷道:“秦应观，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秦邈啧一声，道:“赵世南，关你屁事儿！”

容景年幼逝母，因身体虚寒，住在宫内与真龙之气相冲，所以名义上过继到萧皇后名下，皇上却特意在宫外修建一座府邸，好让他养着身子。

秦邈没有什么别的绝活，唯独死缠烂打磨人的紧，自打瞧见容景后，日日打理的整整齐齐乖乖上学，下学了便要在宫门外蹲等着，等容景出来了再道声好巧啊？走一道？

容景看着不好相处，实则没什么脾气。少年一般大，已经学会了攀附，人人都想结交太子党趁早站好队伍，没人愿意同个病秧子交友，此刻莽撞冲上来个秦邈，直把小殿下给撞懵了，不知该如何与他交流，告知其实不顺道这回事儿，于是也不多说些什么，秦邈要跟着就让他跟着了，要坐他的马车也让坐了，只是日日要绕大半个脚程，送秦邈回府。

一日秦邈出来的晚，容景左右等不见人先走一步，第二日才得知秦邈竟在宫门前等了他一晌午，沉默许久。而后不论秦邈何时到，都有六殿下的车驾被桃花马驱来停在身旁。

想到这，秦邈不自觉笑出声儿，觉得容景这家伙，明面上不说，总喜欢把事儿闷在心里，对人的好也闷在心里。

车夫驱车使过几条长街，停在了风满楼前。秦邈下了车，转进一家胭脂铺取了几月前定制的胭脂，这才进楼。

风满楼，全京城最大的勾栏酒肆，鱼龙混杂。江湖游侠，朝中官员都是这儿的常驻客。

秦邈来的不少，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又十分舍得花银子，还会疼人，楼里的姑娘们都巴巴的盼着他，只是可惜秦公子十次来九次都只点风满楼的活字招牌春桃姑娘。

老嬷嬷眼尖，一瞧见秦邈立刻便迎了上去，掐着嗓子寒暄，直将人送入天字房，唤春桃去。

春桃一听秦邈来了，什么也顾不上了，扭着腰肢赶忙找过去，老嬷嬷看着春桃匆忙奔走的身影，扯着帕子边擦不存在的泪水边感叹道，好一桩姻缘。

“我要的东西呢！”

房门猛的被人踹开，来人体态袅娜，身着绫罗头饰珠钗，淡扫娥眉眼含春，朱唇不点而赤，挂着一堆金石玉器，动起来叮当响。此刻正拍着胸喘着粗气，堪堪缓过来，瞥见桌上摆放的一盒胭脂，欣喜若狂。

“啊！老子的一品阁冬季限量版牡丹红胭脂！！”

秦邈早见怪不怪，等她陶醉够了才缓缓开口:“找你有正事。”

“你不是去沧州找常老头儿了吗？能有什么正事啊？”春桃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秦邈身上，撇撇嘴道“还真遇到什么急事不成，连朝服都不换就来找我，生怕旁人不知翰林院的大人青天白日逛窑子吗？”

“昨夜刚的回京，才下早朝直接过来的。”秦邈不甚在意，道“那我逛窑子也得逛的着啊，我倒想，你行吗？”

秦邈此人打小是燕京出了名的纨绔，行事不羁。但若要说他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那倒也不是。三岁吟诗六岁作文九岁观天下，方年十六时受了场无妄之灾，而后一举成名天下知，打马绕城行，惹无数姑娘倾心，是大燕年纪最轻的状元郎，难得的旷世奇才，颇得皇帝喜爱，至于行事不着调？怪才嘛，难免如此。

“想什么呢？小屁孩，毛都没长齐。我警告你别瞎打主意，我虽然这样那样的，但坚决不断那啥！”春桃慌忙捂住平整的胸口，末了又添上句“有事快说！”

秦邈倒了杯炉上烹着的梅雪新茶，缓缓道:“我今日在朝上看见容景了。皇上什么时候召他回来的？”

春桃道:“这个啊，老皇帝下的是密诏，加上那会你刚好又离京，我没来得及知会一声。”

“密诏？”秦邈不解，问道。

春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说了一段话:“三月前，福阳宫走了场水，十二殿下年纪尚小没能逃出来，当晚便夭折。

\"这场火来的突然，四殿下又犯起了病，疯疯癫癫闯进去惊叫不止，喊了些奇奇怪怪的话，非说是有邪祟。老皇帝骇的面色发白。目睹的宫女太监一个活口也没留，只对外称小十二殿下是患了天花，没挺过来，又暗中下了密诏将六殿下召回京。”

秦邈哑然，心情有些复杂，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孩子，圆圆一张小脸，眼睛生的格外动人，软软地喊住他，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块吃不下的桂花酥。今年似乎才八岁不到吧..

\"你觉得如何？\"秦邈抿了口茶，问道。

春桃说:\"哪有什么鬼神之说，定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秦邈长叹口气，趴在桌上掰着手指:\"睿宗帝也正是知晓，怕弄得人心惶惶，这才一个活口也没留，不然凭他的性子，还不得作法七七四十九日。\"

\"不过...既然是密诏，你又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