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晓（2 / 2）

“你这几百年，是安逸日子过饱了，没碰过事，只顾跟着别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小子们胡闹。你得好好想想——胜败未分时去横插一脚，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姐姐，也算跟姓姬的杠上了。对面要和你一样傻，没准大战要烧到我们四家来。他们整日打打杀杀闲的无事可做。我们可还要过悠哉日子呢。”

“父亲既然这么不想惹事，当时管他什么，直接不答应不就行了？亏我们一直背着讨好外族的骂名，现在跟缩头王八似的——”

“你姐姐原本暂无婚约在身，又真真切切喜欢他，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扬浇依然平静。“人家闹得三界皆知，非她不娶，就差逢人说我是他岳父了。我若真不给面子，不就当场打脸，亲家变仇家了么？虽然不知他们家原本还能再多张扬几年，但我们历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必有意过不去？本也就婚丧嫁娶小事一桩，亏你总当回事。”

明池听父亲教训，只垂着头，心里还是焦躁得很。澈湖外嫁他本是不同意的。毕竟在四家的眼里，人神都是些下流痞子，既不讲道德，也不尊古训，还时不时欺凌到兽神们的头上，自以为很了不得的样子。然而，按父亲的说法，当年天地混沌，自然而生的那位大神先是用天地灵气唤起了龙虎雀龟四尊，才依自己的外表造人神。待这位大神重归万物之后，人神才逐渐到了现在这个位子。“那姓姬的又是些什么东西，要是敢欺凌我姐姐——”

“没准以后还要多打交道呢。”扬浇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这家的手段倒是不错，人也看似不算蠢坏，不像你这所谓的姐夫家，都是些懦弱天真的蠢蛋庸才。不过，现在还不是发难时候。等下你就算去了，面子上也稍微给我忍耐一些。”他眉毛微抬，眼角的余光扫向门口，削薄的嘴唇一翘，“不错，终于来了。”

探子果不其然带来的是城破的消息。

“好了，明池，去吧。”他把玄端往明池面前一推。“这刀以后归你，平日出去，不论瞎逛还是正事都给我带着。”

明池起身接刀，抓在手里。这把刀跟着扬浇的时日比他大姐的年纪还长，更传言是曾经的某位大神相赠。换在平时他必然有很多想说的，但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只眼神复杂地看着父亲，表情已经明确问出了他的问题：

“您不去？”

“我当然不会去。”扬浇不以为然。“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你还配当太子吗？那些人神和我差的可不止一两个辈分，何必要跟些小辈行此大礼？”

明池忍不住顶了他一句。“按您的说法，我的辈分也该是极高的，为什么偏要我去？”

“问得好，谁刚刚口口声声惦记姐弟情深的？”扬浇冷笑。“实际上你不去也罢，他们谁不知澈湖是我女儿？都是聪明人，真要怠慢了她，也就是想跟我动手而已。但你都穿成这样了，不放你去出出风头，倒显得我不够体恤。更何况，我还要让他们知道，我戏乐不止有龙女。儿子大了，虽是根蠢木头，可在武力上他们也讨不得半点便宜。”这样说着，他的眼里忽又闪过一丝狠光。“那个煊华也在，如果有动手的必要，就和他打——定然要压过一个头才好。”

明池咬着牙点了点头，脸上一片青一片白，似是被父亲气狠了，可又辩驳不出什么。扬浇倒不管这些，忽然把他拉到近前，低声耳语道。

“他们若是要查你姐姐是否有孕在身，就别多辩解，上去给澈湖腹上一掌，打到她呕血就是。你只要真不傻，也不至于伤到她什么。带她回来，直接避过旁人送去家庙。青渊在，会照顾好她。”

明池心底一惊。这样的事他确实还是头一回处理，突然也生出了些对纷争的恐慌来。“这个外孙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他问，想着父亲以前的手段，语气颇为犹豫不定。

扬浇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他这段时间里，对儿子唯一露出的些许关爱之情。“对我而言，活着倒不如死了好。但你肯定是下不去重手的。”父亲仍旧微微笑着，仿佛在讨论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对他而言，周旋在各个家族的暗战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是千万年漫长生涯打发时间的一环。“让他活着吧，给你留点功德。少沾些血，将来总是有好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