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2 / 2)
邝露却不急着回家,润玉便也由着她。两人撑开伞,在纷纷小雨中漫步。
间或行至街边无主的花圃,看到大片的紫阳花,邝露便如同灵活的猫一样钻了进去,玉手自润玉手心脱逃,冒着小雨,摘了一大捧紫阳花。
浅淡的紫,温柔的蓝。
说着,她笑着捧了一大把跳到润玉面前。润玉看她望着自己的眼睛晶晶亮,还以为要将那花送给自己,那人却依旧没有动。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一只手举了伞,一只手抱着花。
“你可喜欢这紫阳花”她轻柔地问。
“喜欢。”
“你知道吗紫阳花呢,寓意永恒的爱,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只可惜它是它却有毒,从花到茎,都是有毒的。”
邝露说着,目光变得幽远,她想起几年前,自己误食了紫阳花,上吐下泻头脑昏沉,浑身无力,冷得发抖。
那为她折了花的霍心,满脸愧疚,将她被冷汗沾湿的袜子脱了,把她的脚握在了手心里,温了许久。
很暖。
少年问她,弓着脊背望着他的样子仿佛一只含羞的白鹤。
若这永恒缠绵的东西带了毒,一旦有所差池,便要经历几分苦涩。
若我对你的好是永恒的,哪日若我犯了错,你能原谅我么
她没回答,却点了点头。抱了他消瘦温暖的肩。靠在了他的怀抱里。
少年的爱,那般温暖又低到尘埃,她到底还是怜惜的。全然因为那一刻,纵使心脏不会为谁悸动,她却相信了的“好”是永恒的。
晃了半天神,她看了看润玉。
润玉眨了眨眼,乌眸看着她,那双眸子依旧是湮没一切的浓墨漆黑。润玉叹息了一声,还以为她在哀叹芳华。下一刻却被邝露给逗乐了。
“不能用来做糕饼,不好,不好。”
“莫要贪嘴。”润玉温声说着,将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有些许冷意。
“我可吃过它的亏呢。”邝露说着,随即侧身躲开了润玉的手。
她不喜润玉这般碰她。
润玉太过温柔完美,好似一座汉白玉镂刻的精美雕像,没有一丝瑕疵污点,美好得让人心惊。
只是他的眼神,掺杂的东西却过于深情。她几经仓皇窥视,便已体味到,那深情是穿过了她的身,抵达到了她不知不及的地方。
她讨厌这种感觉。一旦贪怀,便要折腾得苦涩消瘦。
…………
雨愈下愈大了,灰霾的天空方才还是细雨如牛毛,这会雨线却淅淅沥沥的。水珠坠在光滑的伞面上,沿着伞骨的沟壑自伞缘跌落,黏腻了一抔潮湿的土。
“我在附近有家别院,想来雨中山间黏泞湿滑,去一歇可好。正好,我那还有些新鲜的春茶,亦可一品。”
润玉擎着伞靠得近了,苍白的手抬起,目光触到邝露那栖了点点星芒的眸子,终是细微地颤抖了一下,想要为她拂去发间水珠的手在虚空中定住了半晌,放下了。
小扇一般的睫毛颤微颤,邝露抿了抿嘴唇,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也好,只是我不懂品茶,润玉你莫要嫌弃了才是。”
她歪着头顿了半晌,说着。声音清脆似珠落玉盘。
她话音刚落,俄顷间神色却一冷,将那淡绿的伞往空中轻轻的一抛,伞面在空中了个旋,缓慢下落间,挡住了那一张昳丽的脸。
宽大的袖摆中飞出数枚细长的针,暴雨梨花似得扑向了身侧的老巷。
润玉侧身,看见一枚黑色的梅花回旋刀从邝露身侧飞过,闪着冷冽的光,转瞬间割断了她的一缕黑发。
润玉广袖翻覆,虚空中凝起了层叠的冰刃,撞在梅花刀上,冻住了那枚漆黑的利刃。
只听空中一声脆响,那利刃便一点点缓慢开裂,化作一地颓唐。
虚空中出现了细瘦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不知何时,邝露的身侧出现了一位黑纱覆面的少年,手执利剑,刺向了他。
“邝露小心。”
润玉说着,却是扔了那伞,先一步抽出了赤霄剑,闪身挡在了邝露身前。
少年的利刃与赤霄剑相接,擦出一星炙热的火花,攸得被雨滴所吞没。
虎口被对方的自剑刃间传来的气力震得生疼。
那人招招凶险,剑步凌厉异常。
因是旧疾复发,且在人间灵力受阻,纵使润玉与之相克,也有几分吃力。
“邝露,莫要出手,交给我。”
邝露也抽出了月牙死的弯刀微步缠至那人身后,作势要向敌人脊背袭去。
只可惜那弯月刀还未触到对方脊背,竟被已然凝结煞气所挡了回去。
震得邝露倒退了几步,一时间只觉得胸口血气上涌,苍白了一张脸,用弯刀撑了身体,踉踉跄跄地半跪在了潮湿的青石板上。
润玉皱眉,咬牙轻哼了一声,加大了向那人的攻势。
几经缠斗间,那人才终是攻势渐颓。
利刃交缠间斩断了几许春日缠绵的雨瀑,大珠小珠落在剑刃上,跳动着银白冷冽的光。
少年眯了咪双眼,嗤笑了一声,逼进了润玉。剑刃交错间,那声音离润玉的耳尖出离的近,搔着斑驳的痒,一声冷哼带了五分讥诮。
似是最后一搏般,那人聚了浑身气力,层叠的杀意呼啸而至。浓厚的煞气自剑锋倾泻,终是在润玉的小腹留下了些许痕迹。
刺破皮肤,流出了涓涓血液。
剑气退潮,冷冽的乌眸望了润玉一眼,似是有血光闪动。
半晌,才终是苍白了一张脸,剑招守退,消失在了暴雨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