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2 / 2）

“要什么名声，名声哪有白花花的银子重要，你这婆娘这个家还是我当家，我做的起主，告诉你一声是我尽到情分了，我明日将他发卖了也是本分，你也不能说我什么。”李屠夫凶相立现。

陆泮岐立在一旁，仔细的听着没有说话，垂落的双手于袖下紧紧地握拳，都被指甲磕出血印都浑然不知。

“这几日就别去老头的学堂里，就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过几日我就送你去胡少爷家当差去。”李屠夫戳了一指头陆泮岐。“听到没，都给我老实着点，别给我捅娄子，不然有你的苦头吃。”他说完便摊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侄儿，是姑母对不起你。”姑母拉着陆泮岐的手说。“我想想办法，不能让我侄儿入那火坑去。”

这几日李屠夫收了摊早早的归家，夜夜盯着陆泮岐生怕这小子跑了，没法跟人家胡少爷交差。

“你要怪你就怪你投胎不好，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你是要官家子弟哪会有这样的下场，说明你就是这样的贱命，人要认命吧。”李屠夫砸吧了一下嘴，痛快喝了一大口酒。

这几日见陆泮岐并无异样，去夫子的学堂听完课就早早的归家来照顾弟弟妹妹，想必也是认了命了。

他拍了拍陆泮岐的肩，“去给胡少爷当伴读也没什么不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我也是为你想着。你去那里好好伺候主人，胡少爷对下人还是极为宽厚的。日后给你点银子置办家产，出去也好娶亲生子，不然跟着我们这两个无用的姑父姑母受苦，哪天才能是你的出头日呢。”

姑母低头抹泪不语，只顾着给他相公舔酒。“说这些事干什么，孩子懂什么，本是跟着我们受了许多哭，都怨我无用。只要那胡少爷能真心对我侄，有个好前程，也能让我体体面面地下去见阿姐了。”

“姑母别说了。”陆泮岐在油灯下教着弟弟妹妹识字。

“明日胡府的轿子就来接了你走，你看这胡少爷对你多上心，早就关照过我千万不要强了你来，万般都要你点头首肯才行，可见是个心疼人的主子，你跟着他不会吃亏。”李屠夫最爱吃酒，可又是个酒量不济的人，被她娘子连着灌了好几杯酒，感觉眼前早已天旋地转，连舌头都不大利索。

“你可别跑，你一众弟弟妹妹还在这里呢，你可不能害了我们全家子人啊。”李屠夫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醉倒在地，怎么推都推不醒。

姑母见状，赶走了所有的孩子让他们上西屋睡觉去，谁都不许出来。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一块碎银和十来个铜钱，递给陆泮岐。

“我侄可怜，我知过些日子便是童试了，只要过了童试当了秀才，那就算鲤跃龙门，要做大官了，任那胡少爷也没法捉了你去。这些钱是我替人浣洗衣裳攒的，那李屠夫怎么打我我都咬紧没说，是他不知道的。你拿了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就童试一到，便去试试吧。”姑母一向柔柔弱弱，不像个能拿主意的人。

“我走了，那一众弟妹又该如何。”陆泮岐推却道。

“我侄读书怕是读迂了，那胡少爷要的是你，交不出来人，最多找上几日麻烦，我们家一穷二白不像其他有家底的人家，还怕他来闹？索性赖到底，我不也怕，我看谁给谁没脸。”姑母笃定的说。

“夫子那里可千万别去了，胡少爷指定会派人在那里守着，万一被捉了去误了科举，那就是得不偿失了。”姑母推了一把陆泮岐。“快走吧，不知道这泼赖玩意什么时候醒了，你快走，走的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姑母保重。”

“走吧，莫回头了，我们的亲缘到此就尽了。”

陆泮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倚在门边上的小女人，连夜远走，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小院，没有回过他一出生就呆着的胡同里。

后来听闻第二天待胡家少爷来要人之时，李屠夫发现陆泮岐不见人影，被胡家人给打了个半死，说好的差事也丢了，随后带着姑母和弟妹们远远搬离了胡同，不知踪迹。有同乡者说在老家见到他们，也有人说他们早就死在了饥荒之下，之后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童试第一，陆泮岐的名字赫然写在榜上，第一次惊动了整个京都。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穷酸小子居然能跃居榜首，算是有了功名。胡家少爷原是不死心。也，几次三番派人寻他，直到他陆泮岐成了秀才，进了官学，这才真真死了那颗心。

虽说成了秀才，官府按月发放粮食。可是俗语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陆泮岐原是长身体的年纪，饭量足，那些粮食没等月中了，就被吃空了，只拔高了个子不长肉，常年的饥饿使得身体总是发虚，可陆泮岐又没钱看大夫，总是硬熬着。

“穷小子也来官学念书，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在官学里，总有浪荡之徒拿着他的出身取笑。

“杜哥儿，你也没别这么说，好歹我们这位陆大秀才可是童试第一，说不定将来能中进士，到时候我们还要靠他仰仗呢。”

“要是他能中进士，那我必然是状元，可我看他病恹恹的样子不像个有福之人，没有祖坟冒青烟的命。”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陆泮岐不气不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大家后来发现怎么起哄，陆泮岐还是不温不火的白水样子，也渐渐失了兴趣，就当没这个人存在。

无趣的呆子，若提起陆泮岐的名字，谁都要这样说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