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相因（2）（2 / 2）

严零狐疑地往外看去，那个女人站在院里，不敢越雷池一步，她脸色苍白，嘴唇却为了见客涂得通红，让严零想起棺材里的韩三。

女人揣着手，一口奇怪的南方口音：“零零…挺好啊？”

严零站在原地没动：“别叫我零零，听起来瘆得慌。”

女人和蔼地笑着，然而今天是冬至，她又打扮得诡异，笑容也变得不怀好意起来：“我又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吗？”

严零不冷不热地讽刺道：“每年都来，我哪能忘了啊？”

女人乱蓬蓬的黑发被一股脑塞进了羽绒服，偶尔露出几缕，在她干燥的颊边飞舞：“今年…还是没有东西给你，对不起啊，实在没有余钱了…你不用招待我，我就是想来看看…看到你还好，就放心了。”

这个古怪的女人每年冬至都会来到永汤镇，和严零单独见上一面。

严零并不喜欢她，也不是没有试过躲起来，然而这个女人就像自带gps一样，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严零，和他独处几分钟时间，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明年冬至再来，如此循环往复。

严零越过她往外走：“非亲非故的，我哪能要你的东西。”

女人的目光贪婪地粘在严零身上：“瞧你这话说的，我跟你怎么能是非亲非故呢…”

“随你怎么想吧。”，严零耸肩。

这时，在严零脚下绕圈的念念又疯狂吠叫起来。

雾气散开，露出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车。

李如绵笑起来淡淡的：“叫我好找。韩扬只是大概指了个方向，我开车绕了足足好几圈…”

不等严零出声，那个女人竟面如土色地惨叫起来。

李如绵彬彬有礼地询问：“请问我们认识吗？”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姚丽萍指着李如绵，无法自控地放声惨叫。

其实，李如绵在见到姚丽萍的那一刻，内心也不无震惊，他没想到，两人居然还会以这种方式再见。

姚丽萍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极不稳定，李如绵怕她在严零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便上前一步，想要与她单独交涉。

然而姚丽萍吓得魂飞魄散，不等李如绵说什么，她就掉过头，没命地疯跑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发出类似动物的哀鸣，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鬼节的夜幕里，像一条来去无踪的幽魂。

“真是奇怪。”，严零说。

李如绵：“你认识她？”

严零犹豫地点头：“嗯，算是认识吧。”

在回镇子的路上，严零把姚丽萍每年都会来看他的事情说了，还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和自己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李如绵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会这样想？”

严零：“直觉呗，如果她真的也跟我的身世有关，你认识她吗？或者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在永汤镇见到姚丽萍，而且是在十五年后，谁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李如绵一时半会儿无法平复心情，草草否认了：“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

严零起初是想相信的，然而回忆起姚丽萍见了鬼一般的反应，觉得李如绵所说未必是实情：“那她为什么怕你？”

李如绵道：“或许是个疯子。”

严零抱着手臂，靠在车内坐垫上：“不对啊，你听她的口音，不像是江浙地区的人，每年千里迢迢到这个小地方，营房村都改建过好几次了，她还是认得路，能找到我，这些不像是疯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怎么能跟你是非亲非故’，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你不是跟我说过，我的生日在冬至，她也是每年冬至来，难道是想给我过阴历生日？”，严零越琢磨越不对，起身慌张地拍打驾驶座，“快停车！我得回去问问！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如绵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谁让自己多嘴告诉严零，他的生日在冬至来着？不过他更想给蓝玉一个大耳刮子，当年的代孕母亲拿了钱后本该人间蒸发，这个倒好，每年都来见一次孩子，再这样下去又能瞒住世人多久？

停车让严零去追姚丽萍不可能，不停车又势必引起他的怀疑。

李如绵伸开手，看了一眼早晨刚修过，圆润整齐的指甲，狠狠心将手指一把捅进腹部的伤口。

他一点点刺开结好的痂皮，在破损的血肉里搅动，掌心顷刻间攒满一汪鲜血。

严零闻到一股铁锈味，焦急地寻找气味来源：“怎么了？”

“伤口裂了。”，李如绵停好车，摊开手掌给他看。

严零慌了神，从后座挪到前座，掀起李如绵的衣服一看，发现下面全是血。

“怎么突然就裂了？你…你要不要紧啊？”

李如绵趴在方向盘上，摇摇头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严零手忙脚乱地抽车载纸巾给李如绵擦血，鲜血还没浸满一张纸巾，李如绵手上用力，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严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跌进了李如绵怀里。

李如绵越过驾驶座抱住他，哑声问：“能不能相信我这一次？”

“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严零仰起脸，从这样的角度看去，他像极了卡嘉。

李如绵又感受到了那个清晨的冲动。

他扣住严零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那就什么也不要问。”

在严零的一声低呼中，李如绵的嘴唇浅浅地贴在他的耳边。

他低声恳求道:“拜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