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 2）

夏白羽本来神经就有些紧绷，吓得真的就要跳起来。

一回头，看见顾皓站在身后。

他依旧是夏白羽刚刚从窗户里看到的那一身黑。

他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夏白羽，“果然是你啊。”

顾皓说他顺着“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声音跟来的。

其实平时她在南北大院里碰到北院的男孩子，最多也就略微打个招呼。

男孩子和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不同，谈论的话题也不同。如果太亲近，还会被传“绯闻”，让人苦恼。所以平时夏白羽和男生们还是挺保持距离的。

何况顾皓是个有点冷淡的人，平时不爱搭理女孩子。

不过今天她见到顾皓很高兴。

他是她走了这么半天，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顾皓这次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夏白羽觉得顾皓应该和她也是同感。

夏白羽看着他帽子和肩头的雪花，踮脚伸手帮他拍了拍。

顾皓先是愣了一下。不过还挺配合，略微低下头让夏白羽帮他拍。

边让夏白羽帮他拍还边小声哼了句，“矮子。”

夏白羽假装生气，“我听见啦——”

拍完他的，夏白羽又拍了拍自己的。

两边拍完之后，顾皓看看她，又看看她背后的山头。意味深长地笑了。

“想不想去看看？”

虽然这些男生是男生，夏亮也是男生。可夏白羽总觉得他们和她哥不是一个物种的。

她觉得顾皓待会肯定要吓她。

夏白羽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了不用了。”

顾皓看夏白羽手里除了灯笼还拿着袋东西，问是什么。

夏白羽这才想起来，递给他看。给他解释了一遍这块冰的来历。

这其实是去年的雪，夏白羽存在冰箱里的。

夏白羽也不知道从哪年起，她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就是留一小团这一年的雪，搁在冰箱里封存。等到下一年下雪的时候再把它拿出来，把它送还到第二年的雪地里。

让两年的雪相见。

夏白羽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是觉得好玩。

像是一种和时间的游戏。

顾皓听完，以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夏白羽。

夏白羽就真的把那块冰从袋子里拿了出来，准备埋在路边的一块洁白无瑕的雪地里。

顾皓低头看着蹲在雪地中的女孩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还是蹲了下来，跟夏白羽一起埋。

夏白羽的手套是毛线的，已经被打湿，上面沾了不少小雪块。

她冻得哆哆嗦嗦，还打了个喷嚏，却埋得不亦乐乎。

顾皓斜眼看了一眼，把自己的手套扔了过去，“我跟你换。你戴这个。”

夏白羽是真的很冷，她接过顾皓的手套，套在了手上。

手套里带着顾皓的温度，十分温暖。

她抬起眼皮偷偷打量顾皓。

少年低着头，眉毛微皱。似乎对帮夏白羽“在雪地里埋雪”这种脑残事情十分不满。

夏白羽忍不住偷笑起来。

夏白羽这天话好像格外多。

她还跟顾皓讲她是怎么煮元宵的。

夏白羽每次煮元宵，会在一锅黑芝麻馅的元宵里放一颗花生馅的。

如果吃到花生的就会很开心，跟中奖了似的。

当然人多的时候更有意思。

一个人吃怎么样都会吃到。

顾皓先是有点惊讶，“你今天一个人？”

于是夏白羽就跟他讲了一遍夏亮被困在庙里，她爸妈被堵在回家路上的事情。

顾皓下巴微微抬起，眯着眼睛看着她说，“夏乐乐，我发现你好有意思啊。”

顾皓从小就有点小大人的模样。现在他的脸上又多了些少年的棱角。

夏白羽不知道他从哪学到的这样的动作，看得她有点脸红。

夏白羽半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们就这样站在路边聊了一会儿。

夏白羽以前总觉得顾皓有点难以亲近。今天倒是觉得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他们在路边讲了一会儿话，顾皓还是要往前走。他拿着他的手电筒，往小山坡上走去。

夏白羽站在原地犹豫着。

已经偏离道路的顾皓突然转过身，倒着走了几步，压着嗓子问，“夏乐乐，你真的不过来？”

夏白羽仰起脸看身在黑暗中的顾皓，拼命摇头。

顾皓继续吓唬道，“我觉得你一个人站在那里比较危险......不信你看你后面。”

他这话一说完，夏白羽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夏白羽根本不敢往后面看。

赶紧快跑几步，跟了上去。

顾皓见夏白羽朝他跑来，忍不住在黑暗里笑了一下。

他转身隐藏这个笑容，又继续向前走。

顾皓走得还挺快。夏白羽赶紧跟在后面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角。

顾皓回头看她一眼，向后伸手，反手拉住了夏白羽的袖子。

虽然他这个动作有种“我们扯平了”的意思。不过夏白羽还是挺高兴，觉得很有安全感。

至少有鬼要来抓她得时候，她还能拉个人垫背。

夏白羽跟顾皓说要是鬼来吃她，她跟它说他比她好吃。

顾皓在前面哼笑了一声。

顾皓打着手电走在前面，夏白羽拎着灯笼走在后面。

大地一片安静，只剩下他们踩到厚厚的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们仿佛世界上剩下的最后两个人类。

夏白羽拉着顾皓的衣角，顾皓扯着夏白羽的袖子。

他们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小山坡的山顶。

雪还在簌簌往下落。

他们站在小山坡上，再往下有一片黑压压的树林。

顾皓拿手电筒照了照，说夏天这里很美，有萤火虫。

夏白羽踮起脚再往远处看。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她看见的，还是只是她的想象。远处似乎真有一个个立着的墓碑，在朦胧的雾气之中。

——好像屹立在另一个世界里。

夏白羽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顾皓“哦”了一声，却也没再往前走。

今晚并无月亮。夏白羽站了一会儿，膝盖都埋在了雪里。觉得越来越冷。

哆嗦着跟顾皓说她要回家了。

顾皓抬起手，看了眼他的运动手表。

夏白羽正要转身，顾皓又伸手拉住她，“再等等。”

顾皓灭了他的手电筒,他还没收了夏白羽的灯笼。说夏白羽的灯笼“太吵”。

夏白羽很警惕，不知道他接下来是不是要吓她了。

空中突然一声巨响，夏白羽吓得大叫一声，抓住顾皓的胳膊往他背后躲。

一抬头，看见夜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夏白羽惊喜地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好像听见顾皓在旁边轻笑。

烟火接二连三地在空中绽放，点亮漆黑的夜空。

黑夜里凡是有亮光的，都是美的。

譬如月光。譬如萤火。譬如她的灯笼。

夏白羽扭过头。

顾皓静静地站在一边，他的眼睛很亮。

绚烂的烟火倒映在他瞳孔里。

夏白羽没说话。继续仰头看灿烂的烟花。

它们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在空中绽开成巨大的一朵。

转瞬即逝。

给人间带来短暂的光明。

夏白羽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朵。

——不知道被困在遥远庙宇里的她哥，和堵在喧嚣俗世中的她爸妈，能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