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2 / 2）

……

方钰感觉自己好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等身体从飘忽的状态变成实体时，他没停顿分毫，身体已经先一步把他在脑海中重复了一百遍、一千遍的动作付出行动。

他还懵懵懂懂，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摸到掉落在一旁冰凉的金属指环，是他送洛邈的戒指。

本来已经冰凉的面颊，又被温热的泪水打湿，方钰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在他人看不见的狭隘空间里，小声抽噎着。

他捂住自己的嘴，想遏止这样懦弱的行为，可情绪就像奔涌的洪水，他知道，有些东西，他已经无法改变，也无法掩饰。

他喜欢洛邈。

“洛邈，你千万不要有事……”

洛邈只觉得头很痛，他被锁在黑暗里，好像听见谁在哭，他想出声安慰他，不要哭了，他没事的，可他睁不开眼睛。

他好像听见方钰一会愤怒地怒骂，一会又像个无助的孩童哭泣着，一会……感觉身上的疼痛缓轻了很多。

有人在他耳朵，像在默念咒语，“洛邈你不能死，不能有事，你不要睡着，睁开眼睛，好不好？”

“你不能死……不要死……”

“我不想再看到我在乎的人，在我面前离开了，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死……”

声音很熟悉，可那本该淡漠的声音却满是焦急，会是他吗？

黑暗被人剥离开来，光明降临，有人将他们抬了出去。

杨言明看着这惨烈的画面，花了几秒钟稳定心神，赶紧上前帮洛邈简单清理伤口先。

他们这片山区土质松软，下雨时这山里很容易就引发灾害，也不知道说这俩孩子背运还是好运，压住洛邈的巨石是从高处滚落下来，砸在这山洞上，承受不住冲击的山洞坍塌，害他们受难，却也帮他抵挡了部分危险。

只是洛邈这腿……骨头已经碎裂了。

杨言明又看了看出来后就一直抓着洛邈手不撒开的方钰，满身污泥，唯有那双眼睛，清亮如水。

这孩子所有的利爪，都已消失。

杨言明在救护车上问他，“你就是方钰？”

“嗯。”

“行吧，最后还是你回来了。”老爷子忍不住调侃，“可你们这折腾来折腾去，是跟医生过不去了？”

“洛邈，他的腿……”方钰声音颤抖，他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他感觉心像被冻在寒冰之下，却有烈火焚烧，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是我害了他吗？”方钰无意识地抓紧洛邈的手，他低下头，脸色苍白。

“孩子，这是意外，不关你的事。”老爷子说了句公道话，“你在我们找到之前，还给他做了急救措施吧？虽然手法粗糙，不过如果不是你，依这孩子的伤口来看，他恐怕已经失血过多而亡，你救了他。”

方钰苦笑，如果没有他，洛邈根本不会经历这些，他不会受伤，他会好好的。

为什么会这样……

到了医院，守在手术室外的方钰感觉像在刀尖上行走，即使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当医生出来说左腿需要截肢时，他大脑还是当机了。

他愣在原地，浑浑噩噩，脑子都被挖空了。

杨言明早在之前就给洛家的人去了电话，人应该在来的路上，他都能预见即将到来的雷霆之怒。

洛邈这孩子的小腿都被砸成一摊烂泥了，肯定是保不住的。

最要紧的是性命无大碍，要出了什么事，他没法向老友交待啊。

杨言明通知洛家人结果后，又去代替家属签名，他这把老骨头被折腾得够呛。

他看方钰脸色惨白如纸，忍不住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你也吓坏了吧？我在旁边酒店订了房间，你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谢谢，不用了。”

方钰摇头，他满身污泥，怕脏了人凳子，不坐下，就像个腐朽的枯木在那立着，不堪重负却强行支撑。

看着这孩子黯淡无光的眸子，杨言明叹了口气，也罢。

直到洛邈被推出来，被告知人暂时无生命危险，这孩子才有了知觉般，知道自己一身狼藉，不能进病房，倒是听进了杨老爷子的话先去酒店洗澡换身衣服。

洛邈整整昏迷了三天才清醒过来。

这三天期间，方钰就在医院附近的酒店住着，杨老爷子带着孙子也一块住这。

若不是他劝说，方钰怕是要睡在医院病房外。

他被这孩子每天雷打不动，天一亮就去医院守在病床旁的行为深深折服，也不劝了，他也不忘履行自己的义务，给方钰做心理治疗。

“你的情况基本稳定了，这个药每天按时服用三次，每次两粒，也有定神安心的作用。”

“谢谢。”方钰接过药，礼貌地道谢。

说完，视线又放回床上，眼睛仿佛定格在了那里。

可洛邈睁开眼睛后，第一个见到的并不是方钰。

而是他爷爷——帝国元帅洛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