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2 / 2）

*

陆府中有两位常驻大夫，一位是陆远从边关带回，一位是陆家重金聘请的名医，再加上方才太子请来的太医，三位大夫给陆世子诊断过后，皆是面色凝重地对陆家众人道：“还请众位去外间说。”

这般避着病人，通常诊断结果都很糟糕。

果然，到了卧房外面的中堂，三位大夫互相商量几句，还是那位太医开了口：“陆世子病入沉疴，药石恐怕难以有所效用。”因考虑到陆老夫人高龄，而且陆国公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安慰道：“陆世子往日无力起身，今日却勉力走到喜堂，想是冲喜带来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陆远的病情连陆府门口讨饭的叫花子都知道，陆家众人听到太医这么说，也没有太过激的反应，一片死寂。

太子的眼中一片深深的惋惜，陆远这个伴读是他小时候自己选的，从前在京中时时常为东宫出谋划策，于朝政之事虽欠缺些许老练，却十分通达，三年前突然自请赴边关，又立下军功，如今在军中声名赫赫，着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臂膀。

今日带来的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自然不是陆远发病时才去请的，其实一直在陆府附近候着，既然这位太医都说了药石罔效，太子彻底死了心。

太子施恩，不必陆家人送，自个儿带着太医离去了。

这边厢陆远又一次陷入了昏睡，陆老夫人倒还持得住，由孙女们扶着回去歇息，其余众人也跟着渐次离去，望舒院里只剩下伺候的下人。

陆远的长随关了望舒院的院门，又关了正房的房门。

陆远的正房一明两暗，共是三间，明间两侧一作书房，一作卧房，明间则作了待客的中堂。

此时，长随立在陆远的床前，低声回禀：“太子已经出了府门，其他各位主子也已经离去了。”

床上“人事不省”的陆远睁开眼，脸上闪过犀利神色，“太子信了吗？”

长随并非陆府下人，而是陆远从军中带回，方才已经留心辨别过太子的神色，回道：“应当是信了。”

陆远点点头，就是知晓太子赶来，他才特意去喜堂的。他喉间作痒，握拳抵唇轻咳一声，然后就硬生生忍住了，又问：“那……那位呢？”

长随愣了一下，明白过来陆远指的是今日冲喜迎回的世子夫人，怕是陆远不知如何称呼，才代以“那位”，于是指着外头的中堂，道：“点了安神香，睡过去了。”

陆远和长随交代完事情，长随出门之后从外头关上了房门。

中堂与卧房之间并无门墙，只是用木格栅隔开，弯起的月洞门上垂下一排珠帘，两厢里视野通透得很。

陆远知道这长随办事颇为稳妥，既他敢在这时汇报重要的事情，那“睡过去”便是真的睡得很沉了。当下往中堂扫了一眼，开始脱身上繁重的喜服。

摸到其中一块硬而粗糙的区域时，陆远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那是他吐血时不小心吐到中堂那睡觉的姑娘手上，那姑娘竟悄悄地蹭在了他的喜服上。

陆远三年没回陆家，院子里的人事十分复杂，眼下不能出房门，换了身干净爽利的衣裳之后，竟是十分无趣。眼角余光瞥到方才换下来的喜服，想起那姑娘不光在自个儿身上擦血，在跟着回望月院的时候，不知接连擦了多少下，恐怕她连自个儿的手心汗都擦干净了。

“呵。”陆远眼中露出冷光，往砚台里化开秾艳的朱砂，提起毛笔饱蘸一笔，朝中堂睡觉的姑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