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指天下(一)(2 / 2)
“皇……”
“主子!”身后白奉匆匆步入打断了二人言语,俞颂转过身,却见白奉拧着一对俊眉神色忧虑,忙问道:“怎么了?”
“主子,”白奉抹了一把额上细汗,道:“属下去查过了,方才街外骚乱是芮丞相府上之人所闹,原是昨夜芮相家中的小少爷猝死房中,而季相府上死了个最得宠的小妾。”
“该是芮炤的小儿子,”荀丰接话道,“此人平日里最是跋扈乱来,常在闹市酒楼里生事,轻贱人命更是常有之事,死得倒是不冤。”
俞颂回头看了他一眼,眉间微微蹙了起来,向白奉道:“两条人命各出在两相府上,定是有人蓄意而为,虽是纾解民愤,但也实在太过嚣张,两相可有怀疑到昨夜劫狱之人身上?”
“现下尚是未知,但如今那两府下人在街上闹得厉害,恐有拿百姓出气之嫌,怕就怕两相一怒之下搜城。咱们需得立时上路,趁当下百姓四散的混乱正好浑水摸鱼,荀大人这手臂也拖不得,回到了耀阳才好治一治。”
俞颂点了点头,但侧头看了眼躺在榻上的荀丰却有些犯难,这穷酸书生经过方才一番口舌到底仍旧不愿离开京城,而理由居然是——自己不愿意真反!
这成何体统!
心中千回百转正在犹豫到底是再求贤若渴地争取几句还是干脆撂下他不管,一边的白奉心下焦急却不知方才自家侯爷与这侍御史到底谈了何事,见俞颂尚未发话,便兀自上前两步,伸手就去搀住荀丰,道:“荀大人可还能坚持走上几步?出了京城便有人接应,之后南向之路就平顺得多了。”
孰料荀丰竟一点头,探手搭了白奉的肩颤颤巍巍地还站了起来,吃力道:“无事,这两相定要借机生事,自是速速离开为好。”
俞颂眉梢微微一挑——这倒奇了,方才口口声声与自己争得起劲,一旦得知两相府中出事却竟瞬时愿意南下,这其间到底有什么微妙联系?
“主子?主子?”白奉见俞颂仍自不动,忍不住出口提醒。
俞颂眼中眸光微沉,深不见底的眼色转向荀丰盯了半晌,忽的上前两步拂开白奉,一手绕到荀丰腰后,一手探在他膝弯,一个微微使力便将这清瘦书生轻轻巧巧抱了起来。
此一动作几乎一气呵成,荀丰未及反应身子已经被腾空抱住,无法应对的瞬间慌乱让他下意识搂住了对方的肩,再次惊愕于自己这无心举动时,转过头却正对上俞颂幽深难测的眼光。
“失礼了荀大人,”俞颂勾起唇角微眯起眼,“时机紧迫,有事咱们出城再议。”
“啊?”尉迟舒捧着茶杯一愣,看着俞颂的眼神难得的有些反应无措的愕滞。
耀阳侯府筑于拂辉城东,远远望去并不见其规模宏阔,但内中雕廊檐壁却是尽皆精致。侯府东厅之内,耀阳当地盛产的名贵玉石嵌于繁云桌几上,俞颂换了一身墨色宽适便袍,懒着身子一手撑着下颌,听到尉迟舒这一句惊愕,抬起眸子睨了他一眼。
尉迟舒被自家侯爷这么一瞪,立时匆匆收了那错愕之态,转眼去看一边侍立着的白奉,道:“白少爷,此事……”
白奉摆了摆手,摇头道:“尉迟兄不必看我,其时都是依尉迟兄之谏,主子孤身进的浑天牢劫人,万没想到竟还有人也想劫狱闹出这等意外来。”
尉迟舒蹙起眉心,伸手搭住下颌思忖了半晌,还是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道:“浑天牢布防严密,内外两道墙都有守卫,更有四面角楼巡防,这般铜墙铁壁,主子如此武功尚需待至守卫轮换之时寻机潜入,此人竟是如入无人之境,这身手……”尉迟舒眉间一动,一丝忧虑浮了上来,看向俞颂道:“主子,这身手,恐是鼎西王麾下。”
“我倒觉不像。”白奉摇了摇头,道,“鼎西王帐下高手,无非一支司职暗杀的护卫,若说这些高手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浑天牢倒是可信,但交手数招之下竟能……”白奉神色微微一尬,偷眼看了看仍自靠在案几边的俞颂,见他面上并无任何不悦,这才放心续道,“竟能侥幸胜过主子一招两式,鼎西暗杀高手未必有此能耐,纵是鼎西王亲至,亦断不可能在如此短时之内占得上风。”
“鼎西王偏高自负,”尉迟舒附和道,“就算当真看中荀丰之才想纳为己用,也绝不可能亲自来劫狱。”
白奉微微点头:“如今世道并不太平,江湖上总有些人物神出鬼没游走正邪之间,当年先鼎西王就是借机招揽了那些暗杀高手,倒不稀奇。但此人不仅武功绝世,更怪的是竟也意在劫狱,荀侍御史出身碧黎州文墨之乡,故友旧交大多都是文人书生,近些年来被两相孤立,朝中也未见有何势力撑腰,若说是熟识之人,于情于理也都说不通。”
俞颂低头抿了口茶,抬起眼来看着这百思不得其解的两人半晌,蓦地道:“荀丰的伤如何了?”
“大碍应是没有。”白奉道,“大夫说那右臂骨伤修养两月便可渐自痊愈,好在荀大人并非用武之人,这右臂两月间倒也不需使力,倒是那背上鞭伤和周身细碎伤口有些炎肿,这几日需得日日换药,麻烦一些。”
“嗯。”俞颂点了点头,道:“面具人之事白奉接着追查,如今情势微妙,此人受何人指使属何方势力牵扯重大,但有一丝线索头绪便速速报来。”
“属下明白。”
“至于荀丰……”俞颂转眼看向尉迟舒,眉尾轻轻一抬,道:“转由尉迟你来照看,好医好药尽管用了,其余的,先暂且不让他过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