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光不尽·上（2 / 2）

“少帅有何事？”

“知道谁想杀我吗？”秦战很直接地问。

言余矜轻笑一声：“以你的身份，恕言某直言，仇家应当不少。”

“家父卧病在床，东北局势动荡，奉天三十万大军，我死了，谁最得意？”

言余矜惊讶于秦战的坦荡，秦云龙染病一事，先前毫无风声，他下意识说：“南京方面？”

秦战挑眉，两人异口同声：“日本。”

这几年消沉放纵的日子使他对政治的敏感大不如前，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秦战该是日本人那颗眼中钉肉中刺。他很快皱眉补充：“不是日本人单独干的，他们还不可能在上海，即便是租界，如此……放肆。”

秦战点头，继续听他说：“你此行，我一开始只是以为，来上海寻求救市的法子，听闻如今奉天经济一片惨淡；然如今想来更有深意。”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人才才是首要的。如今局势下，逃往后方的人多，投降日本的也不少，”言至此，秦战终于问道：“言先生如何打算？你这样聪明，不会以为能一直在上海呆下去的。”

言余矜不自觉地将头别过去，逃避他质问的眼光。偏偏那窗帘放了下来，连一方小小的上海的天都不留给他。

“跟我走吧。”秦战没有放过他，咄咄逼人。

言余矜比谁都清楚，车祸之后，那些所谓的伤痕，病痛，无非是自己拽住了不让它们走。借此消沉沦落，借此来完整一个文人式的悲剧，躲在上海咸湿的海风里避世。

贺廖是他心上那个被针扎的巫人，一个诅咒，他已经见了他，就应当什么都放下了吧。

秦战知道自己一身书生意气，决难以置家国于不顾。在聚会上救了他之后，便难以独善其身，一只脚已踏入了这斗争的漩涡，不可能留在上海了。何况上海又怎么可能成为“和平孤岛”呢？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到那时，他又该往何处去？

秦战轻易地看清了言余矜的处境，他笃定他会跟他走，也不得不跟他走。

病房的挂钟突然敲响了整点，言余矜说，能帮我把窗帘撩开吗。

秦战起身去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强烈的射了进来，他长身落落，回头看着言余矜，逆光成一个美丽英俊的剪影。晴了好几天了，言余矜轻声道。

“何不远游，这世上日光看不尽。”秦战回道。这是言余矜早年写过的一句，他倒是都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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