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2)
原想着,结算了包银和分红之后,她再过去,可没想到就在昇平班封箱这天,三庆园里炸了一颗响雷。
一切都像是突然发生的,封箱的那晚,苏玉川永远都记得当时的情形。
那时,苏玉川唱罢了压轴戏,叫好的声音连戏园子外头都能听到,好些个苏玉川的戏迷也是拿绢子包了大洋往台上扔,苏玉川谢了好几回才回了后台。
客观们休息的休息,闲聊的闲聊,池座里坐的满满当当,包厢也都满了,三庆园是热闹异常。容陨芳让厨子准备了宵夜,后院里也是热热闹闹。
谁也没有留意,池座里的几桌客人神色有异,眼神时不时的往二楼侧面的包间飘,像是在等待什么指示。
昇平班封箱大轴,盛玉章定的是白蛇传里的一折游湖,帮他配戏的自然是苏玉川和娄玉奎。锣鼓点子一响,胡琴声儿一起,满园子的客官们变就静了下来,虎度门一过,角儿们就不再是自己,而是戏里的人了。
台上的人唱的动听,台下的人听的入神,却就在这个时候,池座里忽然有人叫了一嗓子,“哎呦,这太监教出来的徒弟,还真就跟个小娘们儿似的嗨。”
苏玉川在台上听的真切,吆喝的人离戏台不过四张桌子的距离,可就算这样苏玉川也只能当听不到,过了虎度门他就不是苏玉川了,苏玉川的喜怒哀乐都得丢在门那边。盛玉章和娄玉奎也忍着,三个人依然在台上唱着西皮二黄,特别是盛玉章,下头那一声吆喝就在他唱着戏词的当间儿,可他水袖没动云手没抖,连声儿都没颤。
容陨芳在二楼自留的小间听着戏,冷不丁的有人吆喝场子,而且还是这样的污言,赶紧起身往楼下掌柜那儿递了个眼色,掌柜也听着不对劲儿,抬眼真好跟容陨芳对上眼,扭头就让两个跑堂的伙计过去瞧瞧,若果真是挑头闹事的,那就把他请出去,茶楼戏院有茶楼戏院的规矩,坏规矩的可落不着什么好。
伙计刚往那桌去,隔着右边两桌又吆喝了起来,“唉,太监的徒弟,那是有把儿的,还是没把儿的啊?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笑声还没停,后一桌的有对上了,喊到,“脱了裤子瞧瞧不就知道啦!”
随后便是满堂的哄笑和嘘声。
正经听戏的客官们有的厌弃这些个下三滥的浑话,眉头皱的紧,也有的像是听了个花边新闻,到还真凑热闹。
容陨芳看着势头不对,着一茬儿接着一茬儿的起哄,这不是摆明了是来哄场子的吗,赶紧转身下楼,伙计一时间不知道该撵谁,又怕他们借题发挥摔起来更不好收场,就站着没敢动,转头看向了掌柜,掌柜心里有谱,可还东家太太在场,他还得跟她通个气儿,便仰头找容陨芳。
台上锣鼓胡琴没停,盛玉章依旧波澜不惊唱的字正腔圆,苏玉川和娄玉奎咬着牙根儿也是不露丝毫错处,可台下却真的闹起来了,带头起哄的站起身哄闹着“脱裤子脱裤子”,也有些不正经的客人也跟着起哄,一时间,整个戏园子乱成了一锅粥。
掌柜急匆匆迎着容陨芳走了过去,“我瞧过了,一共三桌人,外家散座四个。看来是盛老板得罪人了,今儿人家来闹场子。”
“这事儿后说。”容陨芳自然知道这是有人故意闹场子,这会儿救场要紧,后事她自然不会放过闹事的人,“今儿是昇平班儿封箱,老爷又不在,掌柜您费心。”
“太太放心。”掌柜的见过的场面千千万万,这点还不算是大场面。
掌柜的转身向把儿头递了个眼神儿,把儿头也是极机灵的人,端起手巾扁子就往池座里走,在边场的另外两个加水伙计见把儿头下池座了,也跟着提起热水进了池座。
接下来,只听把儿头声如洪钟底气十足的大声吆喝道,“手巾把来喽!”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两个伙计又放声喊道,“热水来喽!”“添茶了您嘞!”
掌柜又用眼睛指了指池座里吆喝场子的那几个,池座里两个跑堂的伙计也得了令,笑着分别去了茶桌前,大声的笑道,“呦!客官,您这酒上头啦。来来来,给客官添茶解酒,手由把来一条儿,给客官擦把脸嘞!”
“手巾把来一条儿!”把儿头从扁子里拿出条热手巾抛给了跑堂的伙计,伙计转手把热手巾递到了那闹事的人眼睛前,“客官您的手巾,小心别烫着。”
添热水的伙计,提着开水壶走了过来。“给客官添茶,当心烫嘴!”
把儿头、伙计,跑堂的,几处大吆喝一起,掌柜的见势给台上叫了一声好,几声巴掌拍的震耳,正经的客官们再顺势捧个场一起拍手,那些个起哄的声音硬是给压了下去。
台上的乐师又拔高了几声锣鼓胡琴的音,这场哄闹就这么平息了,剩下的只有如雷的掌声和叫好的喝彩。
那几个闹场子的有伙计盯着,也就没再作声了。
晚上的压轴和大轴开锣之后,掌柜的不让伙计们大声吆喝,那是怕妨碍了客人们听戏,可今儿晚上这样的情形,只能用吆喝对付吆喝,闹事的如果不是真想撕破脸,也自然就该见势收了。
容陨芳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可她知道这闹场子的人针对的不是戏园子,而是台上的昇平班儿,而且主事的一定就在戏园子里,于是她回到了二楼的小间儿,仔细把池座和包厢扫了一遍,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才定了目光。
二楼一间包厢里纤纤细指端着茶杯正品着茗,静静的瞧着这热闹,嘴角微扬很是得意,那人正是长乐班的小白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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