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乱坟掘尸夜惊魂（四）（2 / 2）

商陆装傻般避开他的瞪视，视线向四周游移不定，可这一游移，却和外门的师姐芜菁对了个正着。

芜菁一眼就认出了他，疾步往这走来，一边埋怨道：“小六，大家找你半天了，你跑哪去了？”

她走近后认出了程清之，连忙问了声好，这才对商陆说道：“还不快和我去药园子帮忙！近日医馆来了大批暑邪之症的病患，藿香叶都不够用了！”

商陆嘴里不甘心地大喊：“师姐我不想挖草啊啊啊啊……”可惜还是没敌过芜菁的力气。

程清之见他走了，松了一口气，牵起粽子手继续往北苑走，穿过一道长廊后便来到了一处院门前。院门上挂着一斑驳匾额，勉强能认出“天元斋”三个大字。

堂堂医门之首，制药之地匾额破旧也就罢了，天元斋这名字着实像是道家炼丹修仙之所，也不知是哪个废旧道观拾来的。

“这里便是程家最大的制药房了。”程清之简单介绍一句，带她往院里走去。两人一进门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吸入的空气中都带着些苦。

天亮不过一个时辰，制药房稀稀落落地已经有了十余人，全为程门弟子着装，有个蹲在下方添柴，有个在往药炉内添药，有个在外头清洗药罐，而大多数人都蹲坐在药炉旁，一边扇风一边闲聊打发时间。

外头那名洗药罐的弟子先看到的他，把罐子往旁边一放便迎了过来。

程清之跟小粽子介绍道：“他叫三棱，在程门待的年头比我都长，算是你的师伯。”

“小四儿，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三棱扫了眼躲在后头的小粽子，恍然大悟道，“哦！来煮粽子？”

程清之笑骂道：“去去去！这是我徒弟！”

“这粽子的确大了点，怕是锅……徒弟！？”三棱蓦地提高了声音，惊讶万分道，“你居然收了徒弟？！”

一人闻声走了出来，视线在程清之和小粽子间来回转了几圈，笃定道：“清之师兄那么皮，哪会想着教什么徒弟，定是没安好心！”

又一人从炉边走来，老远就喊道：“哎我看看我看看，是谁家孩子这么倒霉啊？”

三棱斥他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能当程门三公子的徒弟可是她的福分！”

“是三公子的福分吧？”

“是啊，自个想偷懒不干活，全扔给徒弟呗！”

“几位师兄弟口下留情，快别揭穿我了！过些天我可能不在门中，烦请诸位多多照顾我徒弟。若有新来的师弟师妹不识礼数……也劳烦帮我提醒下。”

言语里的偏袒有恃无恐，却无人提出质疑。

三棱道：“你把人包成这样，谁看得清她长什么样？别说新来的弟子不认识，我们也还是不认识啊！”

“能被清之师兄收了的，样貌肯定不俗的啦！”

程清之回道：“等她伤好了，你们自然看得到，到时我再给你们好好介绍。”

“到时候，煮熟的粽子可别又飞了！”

程清之佯怒道：“住嘴！小心我跟二哥告状，罚你们守在这擦一年的药炉底！”

三棱哈哈笑道：“哈哈哈青衣就是他程清之的败笔！哎你别瞪我，这可是二公子的原话！”

“二哥回来过了？”程清之咦了一声，奇怪道，“我都大半年没见到他了。”

“昨天回来过了，怎么，你们没遇上？”

程清之撒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没啊！”

三棱：“那就奇怪了……我看着他往你房里去的。”

程清之正欲回答，便听旁边一人替他回道：“三棱师兄，你觉得他大白天的会安安分分待房间？”

此人似是刚煮好药过来，臂上还沾了一些没来得及掸去的炉灰。

程清之探头嗅了嗅，喜道：“决明师弟可是煮了木通汤？赏师兄一碗呗！”

“就说你又来偷懒了不是？”决明指了指角落的桌子，道，“刚煮完摆那放凉呢！我给你端一碗过来？”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你们忙自己的就行！”

众人又客气了一下便散开继续忙活了，偶尔会往程清之两人这里好奇地窥几眼。

程清之也懒得搭理，端着那碗药汤吹了吹，又尝了一口，这才把碗贴在小粽子嘴边，像方才喝茶时一样扶着碗方便她喝。

小粽子见他喝过，便托着碗底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一点也不客气。

程清之忍不住提醒她：“慢点喝！”

话音刚落碗已经见底了。程清之看着手里徒留一点药渣的碗，心情复杂。

制药房的嘈杂声很大，众人闲聊的声音，柴火燃烧的声音，药汤沸腾的声音不绝于耳，没人听得清他靠近她耳朵时低声说的话。

“万一我不是程家人怎么办？”程清之顿了顿，斟酌了下字句，又道，“我的意思是说，万一有坏人自称程家人，你也傻乎乎地跟他走吗？”

小粽子摇摇头，又点点头。

程清之乐了：“你意思是，我不像坏人？”

她摇头，心里答道：不，你像。

程清之会错意，脸上笑开了花。

虽说有很多人对程清之的第一印象很好，熟悉了后却都说他一开口便毁了那张脸，真是气煞他也。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没一个有眼光的！

然而下一秒程清之便笑不出来了。

三天两头闭关的程老爷子就站在自己的对面，上方那张老脸比药炉底还黑。

程老爷子就住在北苑，离天元斋还不远，所以得空便会来看看，顺便亲自指点一二。

程清之心道：“我八百年都不来一次，一来就和老爷子撞了个正着，也不知是哪来的好运气，这可真是……撞到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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