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医门程家尽归程（一）（2 / 2）
程清之面露犹豫之色，迟疑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要算一生的命数实在太为难……”
那人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程清之飞快地把银子收进怀里，清了清嗓子，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些……”
那人又取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
“公子与贫道颇有缘分，贫道今日为你泄一泄天机也未尝不可！”程清之火速收了银子，将纸笔递给他，“有劳公子写下姓名与生辰八字。”
那人笑着接过笔，程清之注意到他手指骨骼分明，落笔苍劲有力，似乎经常握笔。
恍神间对方已经将纸笔递了过来，笑道：“好了。”
程清之接过纸看了一眼：此人名叫程礼楠，倒也算是自己的本家，那便给点面子，胡扯地认真些算了。
程清之轻咳一声，摆了个不知道哪里看来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装模作样地算了半天，片刻后眉开眼笑道：“恭喜公子！公子真是好命数啊！公子今生必定大富大贵，父母长命百岁，有一佳人相伴，膝下子孙满堂，一生无病无灾，无疾而终啊！”
拿人钱财，拍人马屁，这是古语，古语！
程礼楠意味深长地重复道：“大富大贵，无疾而终？”
程清之瞥见他的神色，心里暗叫不妙，转眼便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哀叹道：“啊呀不好！方才贫道神游上天，又和司命星君聊了聊，顺便问了问公子近日运数。唉，不瞒公子，公子近日命犯小人，轻则破财，重则危及身家性命啊！”
程礼楠似乎起了兴趣，一双桃花眼流光潋滟。
程清之心想：这世道古怪得很，没病的人总觉得自己有病，真有病的人又希望自己没病。
思及此处，他从腰间取下一枚玄玉佩，随口瞎编道：“不过，贫道这有一宝贝可保人平安。本来是不能随随便便给凡人的，看公子与贫道如此谈得来，就一两银子卖你了吧！”
不料程礼楠却不吃这套，不紧不慢道：“无妨。既来之，则安之。”
程清之虽然诓钱失败，但好歹已经有二两银子入账，于是很有骗品地冲他笑了笑，作为附赠。
程礼楠也笑了笑，起身谢过程清之，转身正欲离去，又突然回过头问道：“不知道长明日是否还在此处开摊？”
程清之不屑地想：开玩笑……他行骗四方，自是要不停换地方的。
于是他微笑道：“贫道云游四方，有缘自会与公子再见的。”
程礼楠颔首，前脚刚走，程清之便赶紧收了摊，揣着今日进账的两锭银子准备打道回府。
二哥说了，人被骗之后，一旦出了骗子手营造的环境，就很容易清醒过来。他要是再不跑，等那冤大头发现不对劲就来不及了！
不远处的窄巷中，有两人静静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
眼看程清之跑远，一旁的墨羽走到程礼楠身边，抱拳道：“大人，是否要追？”
程礼楠摆摆手让他退下，继续往前方走去，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墨羽心中不解，却也没多话。
方才他随自家大人出来办差，看到一人正在布摊。
那人一身素白男装，摊上的布又是白色，唯独腰间雪绒的宽缎两端扣着一圈玄银环，为此人稍稍增了些颜色。
自家大人的好奇心一贯很重，果然上前问询了几句。
两人一走近摊子，自己便闻见那人身上有股异香挥之不去，那定是程门中人特有的药草香无误。只因程门中人自小便学习医理，采药制药熏药无一日停歇，且程家药园寻常药草与奇珍异草皆不计其数，百药久缠而入骨，便是他们刻苦追寻医道的见证。
自家大人想必也闻了出来，于是开口便问人家俗名，对方果然闪烁其词，十分可疑，可为何……大人不让自己跟上去一探究竟？
而那个在他眼皮底下跑了的程清之，此时正在择锦园摇头晃脑地听新戏。
手里摇晃的玉瓷茶杯中，盛的正是上好的明前茶。
忽听一人唤自己：“程三公子？”
程清之抿了口茶，回头一看，笑眯眯喊道：“麻叔。”
麻叔见没有认错人，便缓了紧绷的脸色，亲自给他添了茶，半埋怨道：“您可好些日子没来了，麻叔还以为这园子恁地没趣了！”
“最近来医馆的人忒多，可把我累坏了。偏有弟子这时偷懒不干活，据说都跑来您这听新上的戏本了，我今儿得了空，便来瞧瞧。”
“啊，原来是这样！哎这可真是对不住……”麻叔思索一番，提议道，“要不我把新戏撤了吧？”
“新戏可是听露先生的玉锁记？”
“正是，正是！”
“不撤倒也无妨，外门新弟子刚从禁闭一样的内门熬出头，这时候还不让出来透透气，就真得闷坏了。”
程清之蓦地想起方才那个冤大头的话，便问他道：“麻叔，我看上去……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吗？”
麻叔诧异道：“有吗？别说今天，您哪次不是笑呵呵的来，笑呵呵的去的？三公子怎忽然问这话？”
“我这不是怕心里兜着气，吓到您吗！”
“谁敢惹您生气！我老麻第一个不答应！”
“自家人何必说这些。”程清之也看得出麻叔脸上的严肃之色毫不作伪，赶紧安抚地拍了拍老人的手掌，又道，“虽说新弟子来听戏情有可原，可老人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本家弟子，不好好做个典型，偏生这般不知进退。若是近日他们来择锦园听戏，麻叔你可定要知会我一声，我非替二哥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本家弟子常在人前露脸，最是好认，三公子尽管放心便是！”麻叔笑着应下，见他又喝空了一盏茶，忙吩咐再沏一壶上来，“程二公子不在，自然得您劳心费神。”
程清之哼道：“二哥倒是想得很美。”
麻叔乐呵呵地笑着，程三公子每次嘴上这么说，手上还不是尽心尽力地操持着程门，也不知是什么别扭性子，却觉得可爱得紧。
程清之谢过小二哥送来的热茶，忽然脸色一变，不舍地将茶盏推了回去，急急忙忙地告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