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瞿钰听言也笑了,假嗔道:“我可不想听父皇母后给我指驸马?要找我自己找。再说了,我还有许多事没去做呢。”
“妹妹原来打算自己找如意郎君?那若是找着了可能告诉我吗?也让握着做哥哥的替你好好掌掌眼啊。”
她就答:“那这人可非同一般,只是如今未到时候。等那日到了,我自会让皇兄掌眼。”
兄妹二人便又一阵谈笑,等午膳用毕,太子妃娘娘那也派来婢女端着食盒送与瞿钰。瞿聃让侍从送瞿钰回宫。她临走前回头看了眼兄长,本都要上轿了,想想还是退回身,又紧紧握住了兄长的双手,抬头仔细望着他面容道:“皇兄,若是妹妹只想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可这些事与平常女子决然不同,您会怎么想?”
瞿聃没料到她忽然问这一句,但看她神情认真,遂伸出手按着她双肩,字句清晰回答道:“那妹妹便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即便与寻常女子不同,那也是你非凡之处。再者人生在世五六十年,何必处处要与他人相似?”
瞿钰由衷一笑:“皇兄的意思,是支持我了?”
“是,皇兄支持你。不论你做什么,想成为哪样的人,想到哪个地方。就算父皇母妃阻止,我都会支持你。”
瞿钰望着他那副信誓坦坦地神情,由衷一笑,转头上了轿子。她上轿之后,再未回头,也不敢回头,方才几句,字字入心,她生怕自己一回头,便忍不住热泪。侍从抬着轿子慢慢出了明德殿的大门,但瞿钰知道,她皇兄一定还站在门后看她,一定始终都没有离开。
他这般赤忱柔和的性子,本是最不适合谋权夺位之事,可偏偏因为身份,他又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从明德殿回帏宁宫的路上,瞿钰望着宫墙内那一方天空暗自想着,既然上一世所有一切始于皇兄之死,那么这一世,她只要竭尽全力保住皇兄皇嫂性命便可。既然那时皇兄被害极有可能是因为惠王、威王势力膨胀,那这一世,便由她去戍守国门,由她去做惠王曾做过的——成为兄长的利爪与长刀,成为他面向敌人最坚实的城墙。
后来那几个月过得很快。
养伤、上课、练功、骑马。偶尔闲暇时,便带着些小点心到医馆寻映儿去。那小女医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紧张害羞,到如今也能与公主殿下说上几句俏皮话,嗔怪三两声。
宫中的樱花树渐渐也生出了绿叶,再后来满树淡粉都凋尽了,海棠树下也是一地碎红。宫中慢慢响起蛐蛐儿声,后花园湖塘里的荷花朵朵含苞,某一夜瞿钰在屋中细看兵书时忽闻暗香浮动,才意识到六月真的来了。
她的及笄礼便放在这一个月。当月初四,钦天监上报说天现祥瑞,九星皆现。宫中既有大礼,便说明这公主成年后命途非同寻常,大吉大喜。
当时这话由兰芝转述到瞿钰耳中时,她冷冷一笑。前一世钦天监也是说的同样论调,可最后她还不是被自己的弟弟一尺白绫赐死。归根结底,这些事上,那些做小臣的就是想哄上头的人高兴,总不至于将坏事也传到圣上的耳朵里。
及笄礼前三日,京都长安淫雨霏霏,却在她的及笄礼那天雨霁天晴,整整一日连大风都未曾刮起。文武百官出言所谈都是三公主非凡命格,皇帝听得也乐,大笔一挥,为瞿钰赐下封号——恩玉公主。
奏告、陈设、在紫宸殿上向父皇行礼,再然后去朝见母后、拜谒太庙、别庙……条条又条条,一日之内几乎都做不完。中间又时还需更换身上衣服,朝见时是一套,拜谒宗庙时又是另一套。虽说都是瞿钰所不陌生的事,但前一世她就已经让这些繁文缛节折腾的头大,如今再来一次,更是烦不胜烦。
拜谒太庙前还不准吃喝,需净空肠胃。瞿钰身上本一身明黄色的绛纱袍,进太庙前,需换一身脂红色的典制祎衣。那些个内司服的宫女嬷嬷在她身旁上下忙碌,瞿钰张开双手,百无聊赖翻了个白眼,正烦闷呢,看兰芝从外头进来,手里像是揣着是什么东西。她趁着那几个嬷嬷不注意时,往公主手里头塞了样东西。
瞿钰一摸,略有些硬,她也回头瞄了眼正背对着她要取通天冠过来要给她带上的几位嬷嬷,手立马将那颗东西往嘴里一塞。一股清甜立刻在嘴中扩散开来了。舌尖一碰这味道她便知道,肯定是映儿想法设法拜托兰芝带进来的。大抵知晓她一整天都没进水米,才想了拿甘草糖给她垫垫饥。
瞿钰朝兰芝眨了眨眼,做了口型道:替我谢谢映儿。
两人相视一笑,兰芝也小声回复:“映儿她知道。”
这一颗糖似乎将她那大半日烦闷之情挥散,待入太庙,听监礼官那一声:“眉寿无疆,永承天庥,俾炽而昌——”时,她心也一霎时宁静清明了。
她跪在祖宗面前,将双眼合上,虔诚一叩首。
瞿钰在心中暗道:“既如今日,道我眉寿无疆,那我便承天佑,改我前世命途。还望列祖在上在此见证,我瞿钰发誓定是为天行公道,为万民请愿。若未行此道,便再取走我性命罢了。”
便又叩首,再叩首。待走出宗庙时,众人唤她已不再是三公主了。而是皆跪地上,山呼:“恩玉公主福寿无疆,百岁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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