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常明瑾并不作答，转头对赵志德老姨，“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老姨答应着给人送到门口，常明瑾忽然停下脚步，对屋里的赵志德笑笑，“刚才是骗你的，傻子。”

还没等常明瑾得着空去跟姥姥汇报去郊区的成果，姥姥倒是先打来了电话叫他过去。

自有记忆以来，常明瑾对姥姥家最大的印象便是院子中的四棵柿子树，即便是夏天，只踏进这院门就能感受到丝丝的凉意，茂盛的枝条如一张巨网几乎将整个院子遮蔽。外表来看，这是不远的将来要拆迁的老城区其中一所，只是这攀满青苔的砖墙泥瓦，似乎将高楼大厦的入侵阻隔在外，时代就此静止。

常明瑾拉开半掩的铁门，姥姥正披了棉衣在院中晒太阳，不同夏日，冬天树叶没了，阳光反倒能照进来一些。

“姥姥。”

“你来了。”姥姥捻着不离手的念珠，“有收获吗？”

“如您所料。”

姥姥点点头，坐直了身子，“这事儿很重要，而且比我预想的还不好，眼下我不方便，就还得让你帮我跑个腿。”

去年姥姥调查的事，和舅舅那碰到的残肢，应该正如母亲所料，有着极大的关联。

“你看看这个。”

常明瑾接过姥姥递来的一张纸，上面画着幅图，男女老幼按照长幼的顺序，头并头挨在一起面朝上躺着，围成了一个大圈。

“幼年、青年、老年，男女各九，一共五十四人，阴阳都是极致，”姥姥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念珠，“找不到头，确切的说，是找不到一百零八颗眼珠。”

常明瑾不自觉皱起眉头。

“这么多人？”

“只多不少，你想，成品是这么多，还得有废了的呢。”

“知道了，我抽空再去看看。”

“好好，但是你也得小心，可千万不能仗着身子好，就硬逞强，知道吗？”姥姥挥着手让常明瑾近点，拽过外孙一只手，果不其然冰凉的。

常明瑾知道在姥姥心里一直是把他当亲孙子看待的，只不过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常明瑾再怎样也是外姓，比如刚才的图，如果他姓胡，姥姥必然会倾囊相告那邪法更多的细节；现在是舅舅不灵活，弟妹年纪又轻，族中他人难有投缘信任，否则这事也不会让常明瑾去办。

“晚上想吃什么？把你姨她们也叫来吧，春节就没赶上一块过。”

“您说了算吧。”

姥姥一听常明瑾这回破天荒没驳了她的面子，趁着外孙没反悔，赶忙起身就要回屋打电话叫人。常明瑾看着这当年的闻名美女如今已变成鹤发驼背老妇，不管年轻时如何狠毒强势，老了也无非寻这点亲情。不知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模样，甚至不知自己有没有老去那天。

“姥姥，”常明瑾叫住姥姥，“您越来越像人了。”

“好像不管从哪个意思听都不是什么好话啊。”

常明瑾的姥姥不是人类，他当然也不是，在幼年的教育中，最常听的一句便是“最难懂为人心。”

虫鸟野兽心思单纯，一旦遇契机灵引，得了智慧，能化人之形态，便也得了这莫测的人心。千百年来，这样的异端被冠以不同的称谓，犹如界门纲目科属种，它们也被分作妖魔精怪等等。而常明瑾这一类，身上便流着妖魔精怪的血脉，一半是人，一半是妖，这也意味着，这样的异端虽然不及纯粹的妖魔精怪那样神秘强大，却有着更贴近人的、复杂的一念之间。

人**望变幻无常，至上到下看不到限界边际，像人就意味着，要么更有情感软肋，要么更加不择手段，对半妖来说，自然是哪种都算不得好事。

“哦对了，”姥姥转过身来，细长上挑的眉眼间染上一丝狡黠，“你表哥到岁数了，我准备让他跟薛家联姻，你妈跟你说了吗？”

“我哪个表哥？”

姥姥笑着摇摇头，似乎是对常明瑾无可奈何。

族人甚多，常明瑾当然记不住所有人，只不过，古方药香薛氏的大名他是知道的，这宗族擅长药物，不管是人是妖，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一联姻成了，也意味着胡家的势力又扩大了。

院子中的柿子树伸展着枯枝，从这看去仿佛刺破了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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