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父认婿(1 / 1)
袁净初瞧狐晏醒了,把饭菜端到了桌上。狐晏洗好了脸,就吃了起来。袁家姐弟因已吃过,只坐在桌边闲聊。洛儿哼道:“幸好他一早儿就出了门,没他在眼前晃悠,我心里就畅快!”话锋一转,皱了皱眉,口气中忽多了几分疑惑,“他无事不回来,回来必有事。哪一次不是欠了谁家的银子,才回来一趟,叫姐姐你去抵债!这次一字未提,倒是奇了!”洛儿口中的“他”,说的自是老爹谢再安。袁净初顶道:“好端端的,你提他干嘛!”她极少这么疾言厉色,洛儿不觉一怔。
狐晏咽下口中饭菜,赞道:“袁姑娘,这样才对!心里有气,就该发出来!像你先前那样儿,万事藏于心,憋不憋屈啊?”这话深得洛儿之心,他忙附和道:“对!胡大哥说的对!你该多听听胡大哥的!”袁净初因昨日老爹那句“多跟蓝钿川来往来往”,正自烦乱,经此一扰,倒觉豁然,嗔道:“你们两个,愈来愈沆瀣一气了。”对狐晏顽皮一笑,“我一瞧见你就来气,让不让我打你出气啊!”狐晏口无遮拦,嬉笑道:“让袁姑娘打,那是我的福气。”袁净初瞧他神气心间一动,俏脸登时滚烫,忙遮掩般地,劈手夺过狐晏手中的碗筷,啐道:“我看你是吃饱啦!”又一把端过菜盘,转身就出了门。
狐晏叫道:“我还没吃完呢!哎!袁姑娘你过份了啊!我才吃了两分饱……”
袁净初理也不理,径去了厨房。洛儿偷笑不已,狐晏瞪道:“好你个刺猬小子,原来你会笑啊!”洛儿毫不示弱,回瞪了他一眼。
须臾,袁净初回到堂屋,瞧着犹带饿相的狐晏,笑道:“吃饱了饭,就该帮着干点活儿了。”走到墙角,提起两篓剥好的莲子,放到桌上,“这是我和洛儿,大清早去采回来的,我们到镇上卖莲子去。”
狐晏瞧这姐弟两人,早早地就忙活开了,自己却只顾贪睡偷懒,心中愈发惭愧。再顾不得肚中饥饿了,起身提起两篓,就朝门外走去:“走喽,出门喽!”到了石屋外,放下两篓,把马车赶了过来。袁净初也拿了杆秤锁好了门,和洛儿一人提一篓,上了马车。
扬鞭催马,车声辚辚。过了小半个时辰,到了镇子上。集市上货摊罗列,行人如织。袁家姐弟下了马车,袁净初左瞧右看,并不留心各色叫卖、喧闹声,只全力找寻可摆摊之处。狐晏勒马缓行,跟在后边。
三人经过一家“杏花楼”酒家门口时,走在后边的狐晏和洛儿,忽然听二楼上,有个老醉鬼口中打结、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女婿,来来来!再……喝……一杯!”老醉鬼话还没说罢,二楼上的食客,早已哄然大笑、揶揄纷纷。有的笑言:“老丈,您老瞧我!除了背驼了点儿、门牙缺了一块儿,还算瞧得过眼,我来当你女婿如何?”有人应道:“我说木驼子,你来凑什么热闹!人家老丈瞧上的,是这位丰神俊雅的公子。你瞧瞧你,啧啧啧!拿什么跟这位公子比!”木驼子不阴不阳地嬉笑道:“贺老九,你眼睛长屁股上啦?没瞧见这老丈,正上赶子找女婿?依我看哪,他那女儿,指不定有什么毛病,不是个痴子,就是个瘸子。配我这个驼子,岂不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木驼子话音甫歇,酒家楼上忽然间传出一连串突兀、迅疾的响动。先是短促、刺耳的座椅移动之声,有人突然起身离座;跟着,是急步走动之声;随后,是啪的一记狠辣、响亮的耳光声。这串响动过后,就听见木驼子怒声嚷道:“□□奶奶!你敢打我?!”紧接着只听那离座之人,醉醺醺地应道:“打你……算……轻的!告诉你!……袁姑娘她不、不是痴子!也、也不是瘸子!少在这儿放、放、放狗屁!”
狐晏和洛儿听到这声“袁姑娘”,不由得一呆。愣神间,又听那贺老九嗤地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嘲讽道:“木驼子,你也别喊冤!你还说我眼睛长在了屁股上,哼哼……你也是个没眼色的。这位公子,眼看着就要和老丈成了翁婿啦。你作践人家未过门儿的夫人,人家当然要教训你!”
未等木驼子应答,那老醉鬼道:“钿川……打……得好!你这个好、好……女婿,我认定了!过、过来,接……着喝!”
此时,狐晏、洛儿已听出,那老醉鬼正是谢再安!不禁双双变色,一个心道:“千万不能叫袁姑娘听见!”一个暗忖:“得赶快把姐姐带走!”念及这些,两人朝前一瞧,见袁净初正站在,杏花楼斜对面,一家馄饨摊子和一家卜卦摊位之间的一块空地上,眉目含笑,似乎对那地儿十分满意。
狐晏、洛儿心照不宣,忙赶了过去。狐晏转了下身子,面向袁净初,坐于车沿。右脚踏在车上,左腿悬空而晃,道:“袁姑娘,咱们换个地方吧,这儿风水不好,如果摆在这里,莲子断断卖不出去。”
袁净初道:“何以见得?”
狐晏道:“你瞧左边那家买馄饨的,两口子都一脸的不高兴,显然是刚拌过嘴了。你看你看!那老板娘心里窝着气,上馄饨时极不耐烦,那桌客人也来了气,起身走啦!”袁净初扭头瞧去,果见馄饨摊的老板娘,一手端着碗馄饨,对着一个走远的瘦高汉子,骂骂咧咧:“哼!有什么了不起!姑奶奶不伺候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爷啦!”一边骂一边欲转身放下馄饨,谁料转得急了,碗中热汤泼到了手上!老板娘烫得手一松,碗登时跌碎了,馄饨全泼到了地上。她脸色愈发难看,略一抬眸,恰好对上袁净初的眸光,不禁骂道:“你看什么看啊!”
袁净初尴尬地笑了笑,转回头来。
狐晏道:“你瞧,这地方多晦气!我们到前边另找一地儿。”袁净初扫了一眼馄饨摊子无奈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洛儿登时不易察觉地松了口起,既敬佩又感激地看了一眼狐晏,急忙来拉袁净初的手,道:“姐姐,那我们快走吧!别走路了,坐车吧。”
狐晏神色一变,暗道:“坏了!”
洛儿极少开口叫“姐姐”,更别说亲昵地来拉姐姐了。袁净初立时觉察到,洛儿举止有异,像是急着赶她走似的,心里不觉咯噔一下:“怎么!这儿有什么我不能见的?”她神情一肃,挣开洛儿的手,游目四寻,忽然之间,透过杏花楼二楼开着的窗户,瞥见老爹和蓝钿川的身形。老爹正举杯,笑呵呵地说着什么,仔细一听,竟然是:“……好女婿!喝……喝……”袁净初仿若听见晴天霹雳,呆然而立,脸色忽地一片煞白,片刻之间,又突地涨得绯红,双手气得不自觉地颤抖。良久,怒气冲冲朝杏花楼冲去。
狐晏心悬到了嗓子眼儿,急忙跳下车,忙乱间,险些摔了个嘴啃泥。他一把拉住懊悔欲死的洛儿,急急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