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上）（2 / 2）

火势迅速沿着码头蔓延开来，若晴别无选择，只能向舷梯另一边的船上逃去。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彼岸号缓缓的开动了，花白色的码头瞬间被抛在了船尾后面。她稍微定了定神，回头看过去，原本是加尔站立的位置，有一团黑色的人形碳化物，如同一桩奇形怪状的铁锭，静静地粘在码头的边缘。

……

那是名为加尔的少年烧焦后的残骸。

……

“啪嗒！”什么东西被踢倒的声音。

若晴警觉地回过头，一个梳着西瓜头的小男孩匆匆忙忙的从拐角处逃开。

那不是——傅书轩么？他看到了什么？他会不会误会了什么！

“小轩？小轩！等一下！”若晴努力叫喊着，连忙追了上去，被灼痛的嗓子干哑到近乎发不出的声音。

转过拐角，眼前是那块熟悉的甲板，小轩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应该是绕到了船舱的另外一边。

过去看看吧……

若晴忐忑着迈开脚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啪嗒！”又是什么东西被踢到的声音，伴随着自己脚边传来的金属触感，有什么滚落远去。

好像是个易拉罐。

为什么在船上会有人随手乱扔垃圾？

把它捡起来吧。掉到海里的话，被鱼类什么的吃掉什么的就不好了。

若晴低下了头，四处寻找刚刚被她踢走的易拉罐。

然后发现了——倒在她脚边、口中吐着白沫的、一脸痛苦的、抽搐着身体的——

“雷大哥！你怎么了！”若晴又一次尖叫出来。

“有……有……毒！…………救……”雷胜双手用力掐着喉咙，表情扭曲着，嘶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最后终于停止了颤抖，不动了。

……死了？

“雷大哥！雷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醒醒啊！不要死啊！”

震惊和恐惧一股脑地翻滚涌上，若晴本能地扑上前去，扶起雷胜的身体，用力摇晃了几下。

直到看到了滚落在雷胜身边的那个空空的啤酒罐，她方才意识到，原来，一切都是徒劳的。

若晴颓然坐倒下去，绝望而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天空。

正午的猛烈阳光晒得眼睛发疼，强光的刺激下，泪水不断顺着刺痛的眼角流下。

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是谁杀了雷大哥呢？

……是谁要他们非死不可呢？

真相的究竟在哪里……她为什么就是触碰不到呢？

怎么才能挽回，才能拯救这一切……

线索……

碎片般的意识在脑中飞快地划过，若晴挣扎着起身，目光在彼岸号甲板上拼命搜寻着，然而除了生锈的锚和锁链，还有被阳光晒裂了的铁皮之外，找不到任何不该出现在这艘船上的东西。

对了！小轩！他肯定知道什么！他肯定看到了些什么！

若晴抹掉泪水，沿着记忆中小轩逃跑的路线追去……

血！怎么会有血！

通往船舱内部的舱门上，滴滴答答地沿路溅落了满地鲜红的血！

除了她和雷胜，还能是谁留下的呢？

若晴沿着血迹追了进去。

……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个厚重的水密门，不知道打开了多少的空房间……若晴终于发现了，地上的拖拽的大片血迹终止在航海室的门前，门把手上挂着的鲜血还在滴滴答答地向下低落。

莫名的不安感再度涌上，几乎无法再冷静地思考。

“小轩！小轩！”若晴用力拍打着航海室的舱门，对着可能在里面的傅书轩大声叫喊道。

“小轩？你在么？”自己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在船舱内，房里仍然没有回复。

“小轩，你没事吧，我是若晴，我要进去了！”若晴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无论门后有什么，她都一定要把小轩找回来。

门意外的没有锁。

惊恐，想要再一次大声喊叫。这份恐怖，是多么厚重的门都关不住的。

航海室内，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殷红。

小轩的尸体，倒在了木质罗盘上，面向若晴的太阳穴位置，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正缓缓的流淌着鲜血。血从罗盘上流淌而下……啪嗒……啪嗒……一滴滴地滴落进地上的大滩血迹中。

若晴全身颤抖地走向小轩的尸体，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眶中再次滑落。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

他明明没犯任何错误……

只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而已……

不该知道的……什么事呢？

是忽略了什么，错过了什么，还是没有意识到什么……怎么心里好像被剜空了一大块，又好像有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空缺的那里，沉重到让人近乎无法呼吸。

子弹从一侧太阳穴的穿入，又从另一侧穿出。小轩的身体已然是冰冷，不再有任何活人生命的迹象。

她要查下去吗，在这鲜血淋漓的航海室里，寻找线索，解开这一切的真相。

可是……只是……

她凭什么能合理地把死去的同伴作为获取线索的桥梁，破解那些鲜血淋漓的谜题，还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做的一切是正确的呢？

对于父母的回忆还一点一滴地深深的烙在脑海中，她应当比谁都更清楚，消失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哪怕是真相。

是她错了吧……是她错了吧？

再这样下去，她总有一天会失去宝贵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失去所有的吧？

小轩睁大了的空洞的双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正在哭泣的若晴。

不要看了……不要再看了……

若晴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把小轩的双眼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