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自琴斋出来，苏玧还对我们方才让他入坠云雾的对话念念不忘。独自一人思索了半晌，才道：“什么鸣鸾琴？”
我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耐心道：“礼乐课上，最基本的琴史你听过吧！”
“听是听过……”
“难道昭越国史也没认真听过吗？《神州纪》的故事该听过吧！”
苏玧尴尬地笑了笑。我：“你知道我们昭越开国的圣祖吗？圣祖璩晏还有个妹妹，璩央。相传他们当年在神魔大战中为神族立下大功，凭的就是兄妹二人击鼓弹琴的本事。而后才得沐神恩，被赐予了一片物阜民丰的阔土，也就是如今的昭越。他们兄妹二人本是流浪人间的乐师，哥哥璩晏善鼓，鼓声震九霄，名为震天鼓，现今仍被供奉在璩氏宗祠中；妹妹善琴，但她那张能召唤百鸟的鸣鸾琴却不知所踪。”
苏玧这才反应过来：“这传说我自然听过，只是没把鸣鸾琴这三个字对应进去罢了。不过，说起来这把琴似乎已有些年岁了，难道真是鸣鸾琴吗？”
“是不是有什么必要，这是把好琴就够了。”不过，我倒真希望它是。
平白得来一张良琴，我心情大好，加之乐舞表演也练习地足够顺利，简直再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在书院里所有人的盼望中，击鞠比赛终于到来。这是书院上半年里最盛大的体育赛事，也是近来大家最关心的事——先生们甚至允许参赛弟子们把训练放在功课的前面。而我就更激动了，到时候书院上千人都会聚到骑射场观看比赛，就连上庠馆也不会例外，我终于真正有机会近距离参与这样盛大的活动了！
比赛的日子是经青雉大人卜卦定下来的，那天果然天气阴凉，惠风和畅，正适合打马球。
马场上围出了一块平坦又宽阔的地方，四周立着栏杆，我们就站在栏杆外观赛。本以为年初隔着帘幕看已经够不过瘾了，没想到这回亲临现场却更看得憋屈。栏杆四周挨挨挤挤地站着人，我们太学馆的女孩子们只分到了很小的一块地界，原本元娘和我站在最前面，也不知身后是谁，七推八搡的，叫我不明不白就给挤了出来。我又气又恼，再一看，前面站得人竟如铜墙铁壁一般，连缝里插针的余地都没有。
正感到无可奈何，忽然前头的女孩子们都炸开了锅似的，变成了一群鹪鹩叽叽喳喳，蹦蹦跳跳，欢快吵闹得很，我踮着脚，顺着她们统一的热烈注视望去，这才看见原来参赛弟子们都换好骑装，驾着马神采奕奕地绕着场地转圈。
看见三年甲所的苏玧，白慕凡和陆英也列于其中，我赶紧兴奋地朝他们挥手致意。苏玧和陆英也笑着朝我挥了挥手，白慕凡看见了，也意思意思挥了挥手，可见我立刻收回了手，他已经抬起的胳膊僵硬地动了动，转而从自己后脑勺垂了下去。
真是好笑死了。站在前面的人正看得不明所以，这会儿随着林袖的转头，才纷纷注意到后面的我。林袖笑道：“小玉，他们在和你打招呼吗？”我回道：“是啊。”元娘惊道：“小玉，你怎么跑那后面去了，赶紧到前面来。”看着元娘身后的同学们一脸不大乐意的样子，我讪讪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就站后面。”
勉强站了一会儿，比赛已经糊里糊涂地开始了，我脖子抻得太累，却又好奇于观众们每一次欢呼、尖叫和惋惜的缘由，于是意欲寻一块能踮脚的东西来。东张西望一番，我这才发现大司乐，太傅，学正，乐正，大胥还有先生们都坐在骑射场北方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还有茶水果点伺候，倒是悠哉得很啊！
看前头没人注意，我偷偷溜上台子，来到青雉大人旁边跪下：“青雉大人，小玉伺候大人用茶。”
青雉大人似笑非笑看了我一会儿，回头吩咐书童子念取了软席来给我。我却之不恭，端坐了，给大人斟了茶水，顺便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喝了口茶才抬头一看，赛场上打得热火朝天——这里的视野果然好，居高临下，骑射场上一切都一览无余。
这场比赛是由太学馆对阵成均馆，虽说不太公平，但太学馆的弟子表现也不俗，反正我是看不出两者差异的。只见场上一排赤旗猎猎翻飞，滚滚沙尘中，骏马飞驰，蹄声凌乱，骑手们更是身影灵活似箭，势如闪电。那颗拳头大的小球被鞠杖搥击来去，老是隐没在人丛里，往往要看着他们骑着马你追我赶的方向，才能看出马球的所在。
原来马球赛如此惊险刺激，又如此精彩绝伦，简直看得人血脉偾张，提心吊胆。只可惜和青雉大人同席，我不敢太放肆，即便只情不自禁随众人欢呼时拍了两下小几，大司乐便转头看了过来，于是我只好正襟危坐，握紧拳头暗中叫好。
比赛共有三局，首局结束，太学馆竟出人意料得了胜。可看似局势最险峻的第二局却不如想象中有看头，太学馆的弟子们已经略显疲态，成均馆倒精力依旧，阵脚也稳。一局下来无疑是太学馆输了。
因场上的比赛不再抓心，我分心之余去留意自己当初拾掇的那片草地，看来看去，好不容易找出来，却发现那儿变得平平整整，没剩下半点我吃过苦的痕迹。而且，那儿拴着马，垒着干草垛子，而非白慕凡所言，是关乎比赛的要紧地方。
胸中气馁，正思绪飞远，视野远处却出现了一堆粉白嫩绿的颜色，仔细看去，原来是斋舍里的侍女们。琴心不是说不能来吗？怎么究竟偷偷来了。我心生一计，要偷偷过去逮她个正好，好吓她一跳。打定了主意，便和青雉大人告辞步下高台。
她们对面，我要从人群后面绕过去，正藏进稀稀落落的人堆里，身后却传来一阵骚动，由远处渐渐靠近。本着避免麻烦的心态，我默默退避开来，也方便看热闹，却不料那阵骚动不仅摆脱不掉，还直逼我而来。我回身一看，竟是有淳师兄。于是站住了脚，道：“有淳师兄，你们不是在比赛吗？”
有淳师兄撇撇嘴，做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委屈模样，道：“看来师妹并没有看我们比赛，第二局刚结束，你猜谁赢了？”
“自然师兄赢了，我刚刚一直在看呢！”
“是吗？”
“师兄有事吗？”
有淳师兄低下眉眼，似乎正为某件事感到难为情，但一抬脸却是一个温暖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他给我示意他手中的鞠杖，问道：“一会儿若是我们成均馆赢了比赛，可否请小玉师妹收下我的鞠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