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2 / 2）

“嗯？”女人——也就是院长——偏头，弯下眸子，露出细密的眼纹，“你回来啦。”

她停顿几秒，收敛了笑意：“学校离院里不近，往返很累吧？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你平安的长大，就是妈妈的福分了。”

“不辛苦。”

越之摇了摇头：“我想多看看流流。”

院长顿时沉默。

流流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在寒风凛冽的冬日被院里的小朋友捡回来时，已经快没气了。她咬着牙付了昂贵的手术费，才从死神手里抢下这条小生命。

可这病难以根治，院里承担不起后续的治疗费。

再加上没有人肯领养一个病秧子——

流流被放弃了。

不再去医院，药得省着吃，竟也磕磕绊绊的活到了七岁，顽强得使人叹惋。

作为奖励。

每年的生日，越之都会满足她的一个愿望。

“流流今天昏迷了半小时。”院长心里难受，眉眼间多了几分酸涩，“现在孩子们都守着她，害怕一闭上眼睛，流流就没了。”

“……你帮我劝劝他们吧。”

越之点头：“好。”

他推开房门，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屋子的小孩——5岁到15岁，共10个。

除了流流，都在公立学校读书，开销极大。

院长妈妈是个大善人。

每天都绞尽脑汁的为他们这群被遗弃的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从吃住到学业，无一例外。

明明累出了病，却一声不吭。

要不是他无意间发现了病历……

越之抛开杂念，勾起唇角，展现出活力四射的模样，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新的故事书，大家要听吗？”

“哥哥，你回来了？”

“要听！”

“是魔王和勇者的故事吗？”

……

“嘘，安静。”越之竖起食指，放到唇瓣前方，“吵吵闹闹的，流流会不舒服。”

房间内霎时沉寂。

孩子们乖巧而体贴的闭上嘴，不再讨论。

流流靠在枕头上，微微侧头，声线稚嫩，轻得仿若纷扬的雪：“没关系。”

“我喜欢听大家说话。”

她的笑脸格外可爱，又因为过于苍白且毫无生气的姿容而惹人怜惜。

和戎安完全不同。

戎安是鬼魅般的死气沉沉，她则是蝉翼般的脆弱。

越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摊开绘本。

“听完故事，就睡觉吧？”

流流‘嗯’了一声，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小巧精致的五官上写满了期待。

她太懂事了。

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想听哥哥讲故事’。

直到今年。

她的病情忽然加重，反复昏厥，几次濒死，毫无预兆的凋谢下去。

药物的作用日渐减退。

越之便旁敲侧击的知道了：流流一直梦想着去一次主题公园，抱抱柔软的米老鼠。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给予了她拥抱。

他们一起看了绚烂到极致的烟花。

流流在骤然炸开的色彩下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弯腰，听自己说话。

“怎么了？”越之半蹲下，温声问。

女孩凑到他的耳边。

烟花不断的上升，绽放。

‘嘭’、‘嘭’、‘嘭’……伴随着路人的赞美声，拍照声，欢呼声。

杂音干扰了他的听觉。

“哥哥。”

女孩的呼吸沉重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滞：“米老鼠好温柔，烟花好漂亮——我好喜欢他们。”

“谢谢你。”

“我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她松开手，眉眼弯弯。

明澈的瞳孔里盛着奇幻的烟花，与呆呆的跟着笑了一声、心脏泛疼的他。

“……哈。”

——为什么要加入异能者组织呢？

假设有治愈系异能者，可以治好一切疾病、还患者健康的存在。

那么，流流就不会死了。

怀着这种想法，他一口应下前辈的邀约。

但是——

越之低头，张开唇瓣：“今天讲的故事，叫《海的女儿》。很久很久以前，海底有个王国……”

流传了两百多年的童话。

老旧，却仍然深受孩子们喜爱。绘本也足够唯美，越之就买下了它。

少年一字一句的读着，作息良好的孩子们昏昏欲睡，流流安静的阖上了双眸。

窗帘在风中摇摆，染着窗外的花香。

——氛围静谧且安详。

但是。

现有的治愈系异能，比起［治疗］，更倾向于［复原］。而［复原］的前提是，拥有一个健康的心脏。

流流病得很重。

给她开刀的医生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做手术。

她在出生后的几个月里，应该陆续的接受过正规的治疗。至于被抛弃的原因……很可能是治疗的效果没有达到预期。

活到7岁，是命运的怜悯，是公认的奇迹。

越之没办法救她。

少年读完最后一句话，神情晦涩的放下了绘本。

他轻轻的合上窗，把小孩子们挨个抱出房间，留下了年龄较大的孩子，预防紧急情况，再关上门。

“要走了？”院长不禁担忧，“这么晚了，街上不安全，在院里睡一晚上吧。”

“不了。”

“明天还得上课呢。”

越之打开大门，临走前补了一句：“您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实在不舒服，就告诉我。”

“我带您看医生。”

——几分钟就能治好您的那种。

“好。”院长应道。

少年离开孤儿院，走进狭窄的巷子里，靠着墙壁，望向繁星闪烁的天空。

——【烟花好漂亮。】

……其实夜空也很漂亮。

“晚安，流流。”

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