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舟儿,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叶浮舟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
他出逃的时候没见到另外那几个正派掌门的丑恶嘴脸,但那日在渭城郊外他却是见过这个中年男子的,师徒俩在谈笑中意图致他于死地。
他忽觉荒唐又可笑——
肖离,又或是眼前这两人。
怎么?现在他的仇人都上赶着要收他做徒弟了吗?
“舟儿?”
他突然回道:“是我想要拜师学艺。”
“爹娘都是被土匪害死的,如果,如果当时我会武功,爹娘也不会……我想要学武保护我在意的人。”他哽咽着说。
就让他赌一把好了,他们到处寻他,是万万不会想到他就躲在身边的。而且他也的确应该离开了,肖离的行踪已经暴露,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连累娘亲,连累外公罢了。他娘亲是傻没错,对他却是极好的,他不能做恩将仇报的事。
叶老太爷本想说些什么,但对上叶浮舟坚定的眼神时整个人又沉静了下来。
他想到了这孩子的爹。
其实一开始他很喜欢这个踏实的青年,待人宽厚,爽朗大方。只是后来他无法接受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江湖武夫,才会弄到他们父女二人如今阴阳相隔,再无相见的地步。
现在,许是这孩子想要成为像他父亲一样的人吧。
罢了罢了。
“只要温老弟不嫌弃就好。”
温世棋朗声大笑,“不嫌弃,不嫌弃,我看令孙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那便多谢温老弟了。”叶老太爷拱手示礼,“既然如此,还请温老弟在此多逗留几日,让我好好款待款待。”
叶浮舟从中堂退出来的时候还能听见里面高高低低的谈话声,隔着一堵墙,变得虚无而遥远,令他思绪不禁跟着发飘。
当时听这两师徒讲话,他们似乎误把青衣哥哥当做了他,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抓到人。他又陡然想起来在此之前青衣哥哥就已经被人贩子抓走了。一时间他又想到那人漫不经心地替他引开人贩子的模样……
林林总总,纷繁复杂。
直到他踏进小院,看见他娘一反平常坐在石阶上等他时依旧有些回不过神。
“娘,你怎么坐在这里?”
安宜笑眼中噙着两泡眼泪,蓄势待发,“洲儿,你要离开娘亲了吗?”
叶浮舟一怔,“没有,我怎么可能离开娘呢?是谁告诉娘的?”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听见的!你要跟那个人上山是不是?你要走是不是?”安宜笑的眼泪说着说着就下来了。
“我……”
“你不用骗我了!”安宜笑猛然打断他,抽抽噎噎地说:“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跟洲儿一起玩,洲儿就不会离开我了,让洲儿孤零零一个人是娘亲不好。可现在娘亲已经改了,为什么你还要走?你又要从水里走了吗……”
叶浮舟愣愣地看着她。
他看到的好像是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妇人,又好像是她死去的洲儿,恍惚间又仿佛看到了他自己,还有他早逝的娘亲。
他心里很乱,一瞬间好像想到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最后只余一片空茫。
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落下泪来。
这一刻压抑了太久,太久,久到只需要一丝裂缝,就一发不可收拾。
安宜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叶浮舟面前,轻轻地揽住他。可能是出于习惯,有可能是出于作为母亲的本能,她像每一个母亲做的那样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于是叶浮舟暂时放下了他所背负的那些沉重,在她怀里哭得放肆,哭得畅快淋漓,不知昏晓。
杜鹃啼血,哭声断肠。
几日后,叶府门前马蹄阵阵,铜铃声声。
装作小摊贩的老大见着马车骨碌碌走远了,正准备功成身退,前头两个路人的交谈声让他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了。
“最近这边好像多了很多武林中人?发生什么事了?”
另一人奇道:“你不知道?前一阵子‘偷香窃玉’在这被官府的人抓了!”
“花浪那淫/贼?这我知道啊,据说前两年有个小丫鬟报官说府中进了贼,结果官差去了之后没见着人,倒是在墙角发现了一条肚兜,就有人说他们府里招了采花贼。但丢衣服的大夫人当晚跟叶老爷睡在一起,根本没见到什么采花贼,于是又有人说那是偷衣贼,一时间闹得城里人人自危。”他朝叶府方向努了努嘴,“喏,就是那家。”
“后来上头派了个捕快下来,听说还挺有名的,前阵子花浪偷香的时候就倒霉撞上了吧。不过这不是件好事?跟那么多江湖人有什么关系?”
“嗨谁说不是呢,真是大快人心!不过,你可知花浪这‘偷香窃玉’的名头是窃的什么玉?”
最开始发问的人疑惑道:“不就是女人吗?”
另一人得意一笑,“这你就没见识了吧!花浪这玉啊,指的是宝物。金银珠宝也好,武功秘籍也好,无论大小,反正都是好东西。花浪就是因为每次出现的时候总会和这些扯上关系才得来这个名头。”
那人恍然大悟,“所以现在很有可能是有珍宝出世才引来这么多人。”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不是啊,照你这样说不也有可能是几两白银?怎么就确定这东西值得那么多人来一探究竟?”
另一人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有传言魔教的人在这边频频活动,还有人看见来霆派掌门往这边走。”
那人吸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老大:“……”
他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
等他把东西放规整,那两个人早就走得没了踪影,他扛起货架慢吞吞地走进窄巷。
过了几条街后旁里窜出来一个人捅捅他,“我们趁乱把花少救出来了,你那边咋样?”
老大点点头,“叶浮舟跟着来霆派走了。”
那人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对老大说:“真是累死了,老大你怎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摆摊?你那边肯定舒坦多了。”
老大努力克制着翻白眼的欲望,“你小子以为是去干什么?要那么多人干嘛?上次也是,本来你们几个把人逼进院子里就该走了,非得留下来看热闹。”
他想到刚刚那两人说的那条肚兜,脸上又黑了一层。
“是这日头太毒了吗?我怎么觉得老大你面如屎色……”那人惊奇叫道。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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