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2 / 2）
好在林羽若的药确有奇效，她的胡思乱想稍稍平复了一些，不至于一直沉浸在一种不可思议又恍恍惚惚的状态里头。
可是一直在睿王府里，消息闭塞，她现在对于外头的事情，除非是童墨城或是阿良王伯告诉她，是真真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闫家村怎么样了？不知道闫录和颜夫人怎么样了？不知道祝如雪怎么样了？甚至不知道颜旭怎么样了。
自打她拿信笺里头的问题去问了童墨城之后，后头的信笺她是一封都没有再收到了。
有一日她特意去找了阿良。
阿良神色疲惫，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安一心余光确认了他过来的方向，是地牢。
想来他是刚刚审问完出来，还没来得及梳洗一番。
阿良无奈的道：“消息都是昔阳那边送过来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没有送来。属下也没有办法。”
好的吧，切断了她的一切消息来源。
她还毫无办法。
哦不对，其实是有办法的。
办法一。去将军府找安夫人。
可是阿良又说了：“当时刺杀你们的那些人有了些眉目，还请安小姐放心，很快就能抓到了。不过，现在外头不太平，王府和将军府周围都有不少人在盯着。所幸当时闫家村村民遇袭，王爷一直躲着指挥没有露过脸，不然，怕是现在都要一团乱了。”
办法二。直接找童墨城问。
王伯道：“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实话老头子我也不知道呢……哪个院子？哦，那个呀？那地方偏僻，平日里少有人会过去，不过都是暗卫在看守的。您去过了吗？”
安一心抿着唇，扯起一丝笑意，没有做声。
感情是睿王爷吩咐了，若是她过去了，就让她进去看吗？
这是他故意给她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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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一心幽幽叹气，一路漫步目的地往回走，不知不觉间，耳边又传来了竹叶的沙沙响声。
像是一阵轻巧的小乐曲，落在心里头，带来一丝丝的平和。
她在这个没有人看守的小院子里头矗立了一会，直到双腿都有些发麻了，才推开门进了侧面的屋子。
开门的动静带起一阵小风，里头靠近门口的画作也开始晃动，呼啦啦地想着。
安一心赶紧将门关上，又带起一阵小风。
她缓步走到那幅被林羽若发现的画作前，掀开上头的那幅，仔仔细细看起来。
说是触目惊心也不为过。
这幅画虽然是黑白水墨，可其中的细节，让她看着胆颤心惊。
那布包上的补丁，是前世最后那段时光里头，安夫人惯用的……
可是，最让安一心犹豫的是，她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没有提着篮子出现在童墨城跟前过。
她少有的几次和他面对面的时候，他都是骑着马居高临下，而她，不是杵着扫帚，就是提着药材。
难道是，童墨城做梦，梦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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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墨城确实是故意将那个屋子透露给安一心的。
可他没想到，安一心竟是带着林羽若进去了。
身在闫家村的睿王爷大大出乎意料，同送消息的昔阳核对了两遍。
昔阳忍不住好奇：“王爷，那个院子里头，藏着什么秘密吗？”
那是一处偏僻的院落，可偏偏睿王爷安排了人在外围栽了一大片竹林。
昔阳犹记得最初在那宅子里做布置的时候，王伯曾说过那个院子的位置极好，供着一尊佛像，慈眉善目，可保王爷顺遂平安。
后来阿良神神秘秘地往里头运了些东西，而王爷只吩咐他派个人在外头守着院子，却没说让人进去。
昔阳原本是毫不在意的，可现在看童墨城如此重视，心里头忍不住嘀咕着，也暗暗打定了注意，回去之后要找阿良好好问一问。
可童墨城斜斜的一道眼光让他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睿王爷眼神如刀，像是在警告他不要乱动念头。
这还是少有的几次，王爷这么冰冷地看着他的。
昔阳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自己未放在心上，故意找了王爷不快，最后是怎么样了来着？
哦，被按在院子里，所有侍卫和暗卫的跟前，被脱了裤子打板子。
动手的还是他的好兄弟阿良。
……
那一回丢人丢大了，昔阳从此长了记性。
不过，昔阳指了指桌上的一封信笺：“王爷，看看这个？”
童墨城挑眉，昔阳既然主动提醒他了，那必然是些要紧的事情。
他摊开看了，眉头渐渐皱起，几乎能夹死苍蝇：“顾家的？顾秋水？”
昔阳：“是的，也就前几日，在出入口附近发现了有人徘徊长久未离开。虽然最终看着像是没找到入口，但能找到那里，绝对不是平常人。”
细细查了之后，昔阳暗暗咂舌。顾家真是有钱，竟是请了一堆非常不好相处但擅于追踪踪迹的武林人士，从山崖上往下一路寻找安一心。
安小姐果然魅力非凡。
想看了看自家“木木”的王爷，心里头其实听担忧的。
虽说安小姐和王爷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回，可怎么在睿王府里，王爷一直都对安小姐淡淡的，像是刻意在拉开距离。
按照这么下去，若说顾秋水之流趁机撬走了安一心这块香饽饽，昔阳都会信的。
王伯说的没错，王爷实在是太自信了，又太不着急了。
反而是周围他们这些看着的，心里头急得慌。
恨不能亲自替王爷上门提亲去！
反正两家离得近，出门拐几个弯就到了！
昔阳正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自家王爷的吩咐：“找个法子让顾秋水知道，安一心平安无事，让他不要瞎折腾。”
童墨城的声音平淡，可昔阳硬是从里头听出了带着碎冰渣子的咬牙切齿。
王爷总是这样，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心里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您好歹动作一下呀。
昔阳摇头晃脑出了屋子办事去，一声叹息让正迎面走来的安将军和安翼两父子都是奇怪。
“怎么了？”安翼问道。
昔阳笑着摇摇头，行了礼脚步飞快地离开。
外头的侍卫已经在向童墨城通报安家父子到来的事情。
童墨城敛眉平复心情，心道该来的总得来的。
果然，安翼是冲他“兴师问罪”来了。
“子诚，你真的太过分了！既然眼睛好了，那，那好歹同我说一声啊……”
安翼眼底的自责不加掩饰，童墨城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还没开口，就听安将军开始训斥安翼。
“王爷肯定是有他的打算，你这样质问他，难道想让王爷向你道歉解释吗？”
安将军声音很大，震地两人耳朵发疼。
安翼只觉得后脖颈一紧，却是迎着头皮道：“那我也是担心子诚啊……”
安将军拱手道：“王爷见谅，小子鲁莽，若是有什么冲撞的地方，还请王爷海涵。”
童墨城见安将军如此，赶紧伸手将他给扶起来：“不碍事的，不碍事的，说起来也是本王的错。想必给安翼，还有安将军您，多少都带去了困扰吧。”
童墨城装作看不见这件事情，除了睿王府众人，还有中途自己发现的安一心，其他人都被蒙在了鼓里头，是在是他装得太像了。
童墨城道：“其实在回京都的路上，本王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等回到府里调养了一阵，才恢复正常。”
童墨城说着苦笑一声：“可您也知道，因为这次军功，里里外外视本王若眼中钉的人不在少数，若是本王不以静制动，怕是会有更多事端。”
安翼知道他说的没错，可却没想到童墨城能骗过他们这么多人，甚至连安将军都没发现。
不过现下知道了童墨城眼睛好了，最开心的，莫过于他了。
安将军里头也安了一些，不然，怕是一辈子都会有个解不开的心结了。
睿王爷救了安翼一命，他本就是安家的恩人，而现在他眼睛好了，自然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一桩事。
三人说着开始商量这次闫家村的事情。
安将军道：“这边山林里，里里外外，我们都搜了一遍，可却没有任何发现。恐怕颜夫人和闫录，是被那些人给抓走了。”
这个事实是他所最不想看到的。
安翼偷偷看了眼安将军，又看了看童墨城，见两人都是沉默着不说话，便大了胆子开口问道：“爹爹，关于颜家的事情，您是不是得同我们好好说一说？”
也就是童墨城在，他才能接着这个由头问一些事情，不然，怕是安将军压根都不会告诉他。
毕竟这么多日子来，他旁敲侧击，安将军一句话都没有和他多说。
安将军所幸也摊开来说：“你们想问什么？”
童墨城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安翼，率先开口问道：“当年颜一鸣通敌叛国，确有其事？”
安将军面上无奈尽显：“这件事，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确实是真的。”
童墨城：“哦？安将军可有看到证物？”
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想必安将军是一定会为颜家翻案的。
安将军沉默半晌，艰难开口道：“我看过了，那些往来的书信上，确实是一鸣的字迹。”
当年知晓了颜家出了事，安将军连夜出兵打了一场快准狠的仗，等敌军一投降，便日夜兼程往回赶，片刻都不敢停留，堪堪赶在颜一鸣被斩首前一日回到了京都。
他向皇帝请求了查看这次案件的证据。
皇帝虽然仍旧处于震怒中，但架不住多年老友的苦苦哀求，准了他的要求。
可当安将军拿到证据一一看完，也是心若死灰。知道这次绝对是翻不了案了。
往来信件的内容让人心寒。
安将军本就觉得这次的战役很奇怪，敌人总是能提早一步知道他的打算。
而这一点疑惑，在信里头写得清清楚楚。是颜一鸣安插了眼线在安将军身边，目的就是给敌军通风报信。
而自从颜一鸣被抓之后，那眼线自知小命难保，便偷偷地溜走了。
战场上偶尔会出现一个两个逃兵，安将军从来都不会过于苛责他们，所以，对于那人的逃跑，他也只当是害怕打仗罢了。
谁能想，这竟是一个奸细！
颜一鸣被问斩前，安将军求来了皇帝的口谕，准他去看一眼颜一鸣。
见到多年的老友，颜一鸣没有哭，只是笑，却是恳求他帮一帮颜家上下。
尤其是夫人和一儿一女。
安将军忍不住问了他为何会这样做。
而颜一鸣却是苦涩地笑着：“其实，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两人能见面的时间很短，安将军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就被狱卒给拦了出来，接着，就同老村长告诉童墨城的事情一样，安将军为颜旭求来了生存，又找了死囚替换了颜家人，还在京都外秘密建了一个村子，将所有人安置在那里。
前前后后忙了小半个月，等他再回到京都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死囚的家人都在一场可怕的瘟疫里头丧生了。
他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查了许久都没有头绪，也只能当做是巧合。
童墨城嘴唇微动，他看着无比自责的安将军，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他。
可安将军语出惊人：“谁曾想，当年的那场瘟疫，竟会是皇帝陛下主导的。”
安翼吓了一跳，童墨城也是一愣。
安将军怎么知道了的？
安将军道：“因为王爷和心儿生死未卜，而太子又病倒了，陛下找了我说话，却同我说了‘报应’两个字。”
当时安将军就明白了，一切的疑惑迎刃而解。
若说无辜，那些因为和死囚的家人住在一个地方的人，是最无辜的。
可除却那件事，皇帝陛下从没做过任何有悖于良心的事情。
说不震惊是假的。安将军面色沉重：“都是我害了他们。”
安翼看着自家爹爹宛若被一座看不见的小山压住的难受模样，伸手捶了捶他的胸口处，却被安将军给一把握住了手。
安翼挠挠头：“爹爹，说起来，这样的后果您也没想到呀，而且，既然陛下会突然提起，那等于说，他是真的因为这个事情，而悔过，而越发警醒自身。说起来，也是因为这个事情，间接地拯救了许多惹到天子怒气的百姓吧？”
安将军一怔，而后给了安翼一巴掌，声音很响，安翼却并不觉得有多疼。
可这是当着童墨城的面，安将军给了他一巴掌，他捂着脸，不可置信道：“你打我干嘛？”
安将军道：“我是你老子，想打就打！”
其实也是安翼提醒了他。
皇帝陛下早年确实有一段过于自傲的时候，可自打颜一鸣的事情之后，他就变得沉稳收敛了不少。
这在朝廷在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可谁能想到，这变化后头的弯弯绕绕。
童墨城看着父子俩的你来我往，觉得有些眼热。
他打小就一直病着，皇帝要忙着处理政务，又要盯着太子念书习字。
反而童墨城这里，他是来得最少的。
而等到童墨城大了，提出要出宫建府，两人之间的来往就更少了，说是父子，若是不知道的人看来，只会觉得是一对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罢了。
而安翼和安将军之间的亲近，这让他十分羡慕。
想来，也正是父子间的这种亲近，才能让安翼和安一心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可惜安一心早先走错了路子，好在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不过，对于颜一鸣的事情，虽然童墨城不待见颜旭，可还是想同安将军商量一番。
他想了想，还是拿出了那封被他“烧毁”实则完好无损的，颜一鸣写的婚书，递给安将军。
“世人都道颜一鸣通敌叛国，死有余辜，可本王却不这么认为。还请安将军您看一看这个，您觉得，一个正在为儿子的亲事做准备的父亲，真的会那么突然地就要通敌叛国了吗？”
安将军看着信笺上的内容，颤抖着的双手和闪烁着的眼眸显现着他的心情：“这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