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 / 2）

舅父说：“过去的事呢，就算过去了，咱们不翻旧账。咱们现在朝前看，咱们凡事都朝前看，要是往回看，这日子指定是没法往下过的！过去的事，当然都不会再计较了，要不然你怕是没命活到现在的，我还能亲手烤肉给你吃？我兄弟的命，再不值钱，可那也是人命啊！”

老唐慌忙擦擦汗，赔笑着说：“是是是，咱都往前看，咱不往回倒，今后只要你们用得着我的，说一声，我一定肝脑涂地，我唐某人说一不二，绝不会吃里扒外背叛你们的，当家的，你放心用我吧，我真的不会背叛你们的，我用我的脑袋发誓！”

舅父将烤好的肉用匕首割一块下来递给老唐，说：“尝尝，没有盐，没有辣椒，不会比家里做的菜好吃，但是在这荒郊野外的可以活命！”

老唐赶紧陪着笑脸接过烤肉，小心地吹着气，蹲一边撕扯着开始大口嚼吧起来，看起来就像是饿了半个月的猫似的，谁能想到前一刻他还吃了半包的野果子呢。

等到肉都烤的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吃了烤肉又吃了老唐吃剩下的一些果子，便准备休息了。休息之前，舅父说他要出去转悠一下，查看查看四周的情况，免得之前回来的时候叫人盯上了，晚上趁我们睡着时，来个一锅端。舅父翻身出去时，陈土急忙跟着翻身上前，说：“等我一下，当家的，我也跟你一块去！”

陈土跟在舅父后面出去后，洞穴里只剩下我和老唐。我见他已经吃饱了开始躺着了，就用手捧沙子将还没烧透的灰烬给盖住了，免得不断有烟冒出去人家老远就能闻到烟熏味了。

盖好了灰烬，我过去在老唐身边躺下，见他滴溜溜地还睁着眼睛，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套近乎。他呢，也不防备我，大约是觉得我年纪不太大还不是个成年人吧，对我没有太多的戒心，很快就将他年轻时的很多事都告诉了我。比如，他年轻时曾喜欢一个姑娘，可姑娘家是个大户，姑娘的父亲瞧不上他，觉得他一个伙计怎么能配得上千金大小姐呢，于是便硬生生地拆散了他俩。他说到动情之处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看样子对自己的人生颇为感触颇为无奈。当他又说到自己的辉煌史时，瞬间转哭为笑却又兴高采烈的，好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比如，他接着说，他曾经怎么样一个人和梅家沟的土匪周旋几天几夜的，又是怎么样九死一生地从土匪窝子里逃出来的，逃出来时还‘顺手牵羊’地将土匪新娶的一个姨太太给亲了，不晓得那个姨太太后来有没有怀念他的唇口齿香，因为那一天临逃跑的时候，他偷着捋了一把土匪种的香草，嚼了后会很多天都满口留香。他说的动情，我也听的动情，反正百无聊赖的荒废时光，就当是身边躺了个说书人了，不管他说的在不在理何不合乎常规，我都不愿当场就反驳或者拆穿他，跟人面红耳赤地抬杠不是我的个性，我一贯不喜欢让人家下不来台。

因后面老唐一直都在说道他的风光史，包括他出生在哪里，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们又都是怎么死的，他是怎么样机缘巧合地进了姜家做伙计的，又是怎么样一步一步艰难地做到大总管的位置上去的，包括他后来又是怎么样的心境陪着姜家的大小姐一起到了十七里洼村的，等等，因为他说的多了，我听着听着竟然就如听着母亲床头的故事汇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实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麻麻亮了。

我一骨碌起身坐起，慌忙揉着眼睛瞧向四周，见舅父已经起来坐在洞口沉思了，便瞬间安了心。我又转头看看旁边，旁边的陈土和老唐竟然还在睡着，陈土缩在老唐的怀里，老唐就像抱着孩子那样骑在他的身上，看着他俩滑稽的睡姿，我忍不住笑将起来。我就在想，老唐的两条腿那么重，一条腿压在陈土身上，陈土怎么受得了呢？就在我捂嘴哈哈笑着时，老唐醒了，见我捂嘴在笑，就起身坐起，揉一揉眼睛和胖乎乎的脸蛋，问：“笑什么？你一大早的不睡觉笑什么？”

我说：“你俩搭伙过日子吧，搂着睡，还真挺像两口子的！”

老唐低头看看陈土，说：“睡到半夜有点冷清，这小子不知怎么的就钻进我怀里了，就顺势搂着了！”说完他自己也笑了，笑着笑着还推了一把陈土，陈土这才睡眼惺忪地起身，格楞一下，一把抓起枕在脑袋下的匕首，嚷着：“怎么了，这是？”

舅父起身走过来，说：“别闹了，你别再刺着老唐，赶紧醒醒脑子，我们得动身了！”

陈土放下匕首，吸了几口气打了个哈欠，说：“我腿麻了，站不起来了！”

我说：“老唐压了你一夜，你腿不嘛才怪呢，你就是个木头段子？被人压着也没知觉？”

陈土怄着眼，瞅着老唐，说：“太累了，就睡得死了！以后你得离我远点！”

又窸窸窣窣折腾了一会，陈土终于可以站起来了。他活动好腿脚后，我们便相继翻出了洞穴，只是还是照旧，老唐是被藤条拉拽上去的，他那副腿脚和身段，别说翻身跳到洞外了，就是我们几个一起提拉也提拉了好一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