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我正想接着往前走,他忽然叫住我:“我们回去吧,我送你。”
我受宠若惊,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长得挺安全的。”
“别那么说,以后,把那些不好的话都忘掉吧。”他认真的看着我,眼睛里闪着道不出的光芒。
我觉得自己被那光芒吸引住了,胸腔里似乎有什么要汩汩而出。待回过神来时,却见他忽然回眸一笑,像个俏皮的仙童踏着月光误入人间。
我觉得,我的心脏可能没救了!
雨后的夜晚最为宁静,校园里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我和叶冬告别后并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看见幽湖幽幽的湖水,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在一棵杨梅树下坐定,头顶飞舞的枝桠将灯光遮掩的恰到好处,我似乎化成了一双黑暗中的眸子,凄凄召唤湖中诡异的魂灵。
远处走来一对依偎的情侣,我屏住气,静听他们从身后嬉笑走过,直到脚步声渐远,才长长吁了口气,
说来也怪,我不知自己为何要躲在这昏暗中,用虔诚的心紧盯着水面。寂静中的湖水是诡异的,它突然停止了日间的呼吸,把深藏的腐烂腥臭一股脑儿释放出来。
我把脚往后缩了缩,害怕湖里忽的伸出一只手来,那手是惨白的,甚至是露骨的,关节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动作却很灵活,长了眼睛似的撕扯拉拽你的脚,你会惊恐过度,甚至忘记挣扎,任凭那只滑腻腻、冷冰冰、湿淋淋散发恶臭的手将你拖入湖中。想到这儿,我头皮发麻,站起身就想走,脚却麻的不能动弹,此时的我多么期待那对情侣能再次回来。
也是老天怜悯,我竟真盼来一阵脚步声,轻轻柔柔的,仿佛鹅卵石化作了云彩。“有人吗?”我急切的问。那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迎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啊!”“啊!”几乎是同时出声,我们都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叶冬?”我疑惑的望过去,脸上微微涌起些热。
他也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说:“原来你在这儿呀。”
“什么,他是来找我的?不可能吧,我肯定是在做梦,不行,我得使劲掐一下自己,呃,还是算了,疼是一方面,要是醒了就不好了。”我内心暗暗做着决定,一边放肆的瞄了一眼。
见我好久没答话,他有些坐立不安起来,那神情分明是记起了我们的陌生感。“不好,他要和我接着生分了。”我暗暗叫苦,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对了,你看那棵树。”
“哪棵?”
“就是上面挂满内衣的那棵。”刚说完,我就尴尬的闭了嘴,他也有些无措的移开了盯着那棵树的视线。
“我不是想说那个,我的意思是,大凤,呃,那个,就是那个,呃,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你,明白吧。”
“我,我明白,我刚才听见了。”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跟大凤讲的话,特意过来看的吧。”
“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的!”看着叶冬小脸通红,一副誓死捍卫清白的样子,我真的好想打自己几个嘴巴。
“对不起啊,我说着玩呢,我当然相信你,你怎么会是那种人呢……”话越多,反而更拉长了停顿那一秒的尴尬。
我们都沉默下来,静静望着湖面发呆。终于,他要起身了,我也连忙跟着站起来,然而一个“扑通”,我又老僧入定似的坐了回来。
他迷茫的看着我,见我丝毫没有再动的意思,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我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脚,小声说:“麻了。”
他恍然大悟的“哦”了声,目光也转向我的脚。我定定神,只觉得十个脚趾早已羞成了醉酒的草莓。“你揉一揉,看会不会好点。”他说。我乖乖的捶了捶脚,感激的说:“没事,再坐一会儿就好。”他张张嘴,终没再说话,目光却转向了湖面。也怪,我的脚趾立马冰镇似的淡定下来,连大脑回路也多长了几圈。
见他伸直腿,脚几乎沾到水面,我便好心提醒他小心自己的脚。他不解的望着我说:“我的脚怎么了?”我严肃的告诉他:“水里会伸出一只手来,它死死抓住你的脚,边挠脚心边把你往湖里拽。”他咯咯笑着,脚却更往下伸。
我有些生气,便带点刻薄的说:“笑的真像只母鸡。”他看看我,反倒咯咯笑的更欢了。我想,他肯定是在嘲笑我的小气与刻薄,便更不客气的说:“而且,是刚下了蛋的母鸡。”他顿了顿,纠正道:“是公鸡,我不是母的。”
“那你就是承认自己是公的喽,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我得逞的笑了,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融洽起来。
“你为什么认为湖里会伸出一只手?”他缩回脚,眨巴着眼睛问。我歪头想了想,便告诉他,“每个湖里都住着溺死的鬼,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等待一个时机。”“什么时机?”他瞪大眼睛好奇的追问。我咳了咳,颇为得意道:“他们会找到一个替死鬼,抢夺他的投胎机会,你知道,”我忽然转向他,见他有些入神,便更加投入的说,“每个人死后只有一次投胎机会,而新死的鬼又会无时无刻不在等待......”
“一个替死鬼!”背后猛的传来一声尖叫,我吓得哆嗦起来,叶冬也吓得哆嗦起来,侧过身,只见树后伸出一个脑袋,然后又是一个。一男一女两个脑袋叠罗汉似的伸到我们面前,女生满脸惊恐,紧紧搂着男生的脖子,男生却满脸坏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拍了拍叶冬的肩膀,感激的说:“谢谢啦兄弟。”然后搂着女朋友吹着口哨离开了。
是刚才那对情侣,我一下认了出来,心里却怨恨他们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真是枉为他人做嫁衣了,我恨恨的想。
我们又呆呆坐了一会儿,一时却没了话题。我忽的想起洪灿欺负自己的事来,便开口说道:“你知道洪灿吧,说来奇怪,她好像跟我有仇似的,一见我就放屁,而且从来不跑调。”说完,我立马又后悔了,只觉自己在叶冬的眼中变的低俗起来,羞愧中,便决定站起身离开。
“我送你吧。”叶冬轻声说。我忙说不用,好像叶冬会拉着我不放似的。谁知,叶冬竟真的跟了上来,“你的脚。”他说。我低头看了看,脚好好的都在呀,便疑惑道:“我的脚怎么了?”“麻了。”他提醒道。我恍然大悟,脚也配合似的的跛了起来,“幸亏你提醒,不然就露馅了,额,不是,我是说脚要变成肉馅了,真的好软。”
叶冬毫不迟疑的点点头,默默扶着我,在经过那棵飘着七彩祥云的树时,我们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快到我宿舍楼下时,叶冬忽然说:“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去幽湖了,不安全。”我感动的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见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好久,一声闷雷响彻天际,我猛的惊醒,看着宿舍大门,脑海里忽然模糊起来,就这样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静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仿佛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