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阿柏(2 / 2)
她抓阿柏的时候冲到一片黑暗里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慌张。
五点了,太阳已经冒了头了啊。早春的麻雀已经开始扯着嗓子喊叫了啊。远处大街上车辆和行人已经多起来了啊。
就连阴森森的筒子楼区都在清晨到来之际被渲染地有了那么一丝垂死的生气了啊。
为什么唯独这个楼层像被隔离在了所有活力之外,压抑地让人绝望呢!
田渺前头还说要好好活,可是进入这里之后,求生欲旺盛如她,都强烈感觉到一种生而为人的痛苦。
那户人家没有门户大开,田渺心惊胆战地推了推,门吱呀一声无力打开了。
门打开的一刹那,第一缕晨光跟着田渺的动作进了屋。
有什么跟着醒来了。
屋里没有打女人的男人,没有在小床上蠕动的孩子或者小猫狗。
这里被人间抛弃已久。
这家人家的陈设定格在了某个时刻,门口的灶台早就落满了灰尘,锅是被掀开的,里面很久之前应该煮过什么,现在只有黑到发灰的一团,半锅里都是年久失修的天花板上落下的泥渣。
再进去就是门已经塌了的卧室,上个世纪的高底床上铺着张格子纹的床单,被褥早就不知原来的颜色。
床边角落里确实有一张木漆已经掉光了小床。
这户人家有种奇怪的味道很浓,四面墙上灰白色墙面早就剥落,还残存墙漆的地方斑斑点点地长出了黑褐色的……霉斑?
田渺背后的红藤又开始作妖了,不过这回不是抽痛,它在背上剧烈跳动,像是要逃跑又被困在田渺身体中,无奈地一伸一曲,不停地打转。
就这德行,金手指?
田渺又做了件欠扁的事,她像是被什么吸引,伸手碰了碰那些黑褐色物质。
先是一声女人的惨叫,再就是男人醉醺醺的粗鲁絮语和叫骂。
一切很快像是关了静音,只剩下了田渺身前的景象。
那个厚板凳砸下后,女人就倒在了地上开始痛苦地抽搐。男人不满地拆了凳子的四条腿,再借着酒精里借来的胆量,把忤逆他的女人踩在了地上,狠狠用板凳的厚木板朝她疯狂砸去。
女人很快就不动了,身下一片殷红液体渗了出来。
她不甘地瞪圆了眼睛望着一个方向,而后定格了。
田渺知道自己来晚了,而且晚了不知道多少年。
女人望着的方向是一张小床。那里没有婴儿,那里坐着个3岁可能更小一些的小男孩。他惊恐又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害怕地抱紧了怀里的一团黑红色的小……动物。
很快,男人探了探女人鼻息后阴狠地转向了小男孩。他操起地上没喝光的酒瓶又猛灌了几口后,像是骂了句什么。
而后,打开了窗户。
田渺闭上了眼睛,她知道那个男人做了什么。
这里是9楼,禽兽……
田渺再睁开眼睛时,房间里果然没有了小床上的小男孩和那团黑红色的小动物。
男人趔趄又失落地再度操起啤酒瓶,他没有喝,这回是把酒倒在了地上的女人身上。
接下去,田渺愕然地发不出声音了。
她觉得眼前像被火灼烧,红色铺天盖地而来,而那个男人似乎和他一样,惊恐着眼前的变化:一团红雾由散状向他迅速聚拢。
像是刻意给这个男人惩罚或者故意让田渺这个旁观者有个“天理昭彰”的体验,声音被重新开启了。
男人很快被这团红雾笼罩。田渺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听到了男人在红雾中凄厉到变声的惨叫,房间墙壁上马上就喷上了无数血花和大片溅上的碎肉。
咯吱咯吱的骨骼咀嚼声和津液混着血肉的吞咽声充满了田渺的耳朵。
田渺捂住嘴,想吐。
她穿越来这个世界后,看到过闹市里神魂化的巨兽,看到过人形蜥蜴怪物,也见过灵异事件,但没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被什么生吞活剥嚼碎吃掉过。
虽然这个男人死有余辜。
很快的,红雾散去又聚拢,它再次凝聚成一团,向开着窗户爬去,而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空中。
地上只剩下惨死女人的完整尸体和那团红雾吞咽不下的碎肉碎骨头。
***
阴风阵阵,田渺冷得直打哆嗦。
“田渺!”阿柏使劲晃了晃田渺,“你怎么了?中邪了?”
田渺缓过来,发现已经到了筒子楼楼下,现在正倚靠在一楼前破旧的石椅上,身上披着阿柏的鹅黄色荧光外套。
“我上去的时候发现你蹲在墙边发呆,整个人和冻住了似的。说来,你凌晨来这种地方多少和我有关系,所以……所以我不能丢下你不管。”阿柏连忙解释,“除了背你下来,我什么都没做……瞧你身上很凉,所以才脱了外套。”
田渺还沉寂在9楼那户的氛围里,这时候反应有点迟钝。
“田渺,便利店的事算我暂时借的好吗?损失我赔,不过得过几天……”见田渺没有说话,阿柏以为她在介意他凌晨骗面包的事,连忙解释。
“我真的可以赔得起的。实在不行,我可以拿点东西抵押给你。你等等,我有亲人以前住在这里的!不要把我带回去,也不要叫警察!”说着竟然真的转身又走进了楼道,准备乘电梯。
田渺现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看到昏暗楼道里带着黄色流光的蛛网咒符清晰地出现了。
它一整晚都淹没在阿柏的鹅黄荧光外套下,这时候外套在田渺身上,阿柏只穿着浅色T恤。
它比凌晨老阿婆背后的蛛网符咒要小得多,看起来没那么狰狞,可它确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