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2 / 2）

夜里，殷旭睡在单独一间土房里。此前都是女奴睡大通铺，但大抵通山府空置的房屋实在太多，今夜她被分到了一座独立的土屋。

这间土屋应该许久没有人居住了，房中积了一层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不是潮湿——殷旭生长在烟雨朦胧的楚国，深知潮湿的味道，可也不是腐烂的气息，总而言之，就是很难闻。

她推开窗散散味，然后开始寻找火烛，可这么一间房，一盏灯都没有，她叹了口气，心想只能在黑暗中摸索了。

好几日没有洗澡，好不容易有了间独立的屋子，又有了一整夜的清闲，她决定去通山河旁去洗个澡。

等到她一身清爽地回来时，发现土屋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她心中一紧，害怕是胡厂那边的人知道了她的踪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做好随时与人交战的准备。

炕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是荣嘉。

她松了一口气：“殿下，怎么是你？”

荣嘉看着她，神色平静，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紧张，除了我，还会有谁来找你呢？”

殷旭一惊，不想荣嘉竟会如此敏锐，她笑着走近她：“这黑灯瞎火的，我一个女子独居，怎么说也会害怕吧。”

此时屋中没有灯火，只有依稀的月光从窗外透过，荣嘉的脸有一半隐藏在阴影之中，明暗交替间，殷旭似乎能在她身上，感受到淡淡的不安和疲惫。

她坐在了荣嘉身侧，握住了她的手。

荣嘉没有看她，而是低下头来：“我知道的，你肯定有很多事情没有对我说，也不会对我说。”

殷旭刚刚想要开口解释，□□嘉打断了她：“这十天，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出宫。我从车窗里往外看，觉得这个世界好大好大，有不同的山，不同的水，不同的路，还有说着不同话的人。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扭过头来，看着殷旭的眼睛，黑暗里，她的瞳孔如渊似墨：“以前我觉得你特别厉害，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觉得，你很厉害，厉害到，是不该出现在我身边的......出宫后，我才想明白，你是属于外面的。”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而我，是牢笼中的雀儿。”

她说了这些话，便没有继续下去，好像一下子说尽了所有的话，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

殷旭原本以为，这十多天来，受到困扰的，只有她自己。她从未想到过，荣嘉竟然也饱受不安的困扰。

可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荣嘉所感知到的一切，大部分......都是对的。

那日，她在左右挣扎间，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内心，接受了荣嘉的情意。可这些天回想起来，那样的行为，与其说是情难自禁，倒不如说是自私自利。

她自己明明知道的，她不会永远陪荣嘉走下去；她也知道的，她的世界不会囿于两人谈情说爱的小天地里；她更清楚，她自己的命，并不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明知道吻下去，会让对方深陷囹圄，可她还是这样做了。樱花树下，多么深情，就有多么残酷。

这一刻，她的心如乱麻，就连最擅长的解释，都难以说出口。

出了通山府，再行十多日，就出了温国边境，届时离通古王城就近了，入了王城，荣嘉便要成亲，嫁给通古皇帝。到了那个时候，她就要做出艰难的抉择。

可她还，什么都没有想好......

荣嘉见她沉默，过了一会，闷闷说道：“我原先，是想什么时候灌醉了你，再听你说真话。可我越想，就越等不及，这才过来找你。可是......看样子......你是不会说了。”

殷旭低下头来，而她的手，从荣嘉的手上，缓缓拿开了。

“殿下，究竟想问什么呢？”

荣嘉顿了顿，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要问出的话来：“你是不是，到了通古后，就会离开？你最终的目的，是不是就在通古王城？”

殷旭叹了一口气，像是思虑了良久，然后她转过头来，目光残忍又坚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