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2 / 2）
“……陪我说说话吧！”沈北池轻声道。
叶枭云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寻找话题。
“很小的时候，我和母亲住在云城。后来……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吧，她去世了。”沈北池慢慢说道。
“……节哀。”叶枭云轻声道。
“在她死之前的那几天里，师父出现在了我家，当时我以为他是我爷爷。”沈北池回忆着。
“这些年我一直怀疑他知道我母亲的家事，那些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的东西。在我十几岁那会儿，他无意中说出了口……我母亲来自S市。于是我离家出走，去寻找亲人。”他说着。
“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S市很大，人很多，我找不到，于是就回山里了。对了，那时候我和师父常常住在山上，偶尔才下山。说起来，这栋老宅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呢！那会儿我师父还被当做地主斗过呢！”沈北池说到这里，笑了一下。
叶枭云没说话，不过他想起了这几天里，自己发现的那些颜色明显不同于周围的墙壁。
原来是后面修缮过了吗？
乍一看还不错，但是细看却很粗糙呢。
也许是黑暗给了人一种隐秘的安全感，沈北池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他少年时的事，那些叛逆的、乖巧的、偷偷摸摸做过的事儿，他都一咕噜抖了出来，说个不停。
“喂，你睡着了吗？”沈北池发现，叶枭云把眼睛闭起来了。
难道自己讲故事的口才这么差吗？
沈北池不满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象。”叶枭云脑海中构造出的少年沈北池的形象渐渐消散，他睁开眼睛，也侧身对着沈北池。
“讲讲你的故事吧！”沈北池说道。
“我？我的事都很无聊的……你可能会听睡着。”叶枭云笑了一下，说道。
“正好治疗我的失眠啊！”其实他没有失眠，只是突然想找一个人倾诉一下。
“好吧，我从哪里说起呢？”叶枭云思考着，缓缓讲述着。
“我的父母是政商联姻，感情很淡的。不过我外公很喜欢我，我小时候常常住在外公家。后来有一次，我落水了，外公很愧疚，就把我送回了家里。”
“在我七岁的时候，我母亲因病去世，我父亲没两年就另娶了一位夫人，生下了我弟弟。也许是出于补偿心理吧，他们总是不吝于给予我物质上的东西。”
叶枭云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我十几岁的时候，特别叛逆，干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没人责备我，后来我自己觉得不好，就收手了。”
沈北池追问道:“你都做了什么？”
“我都不好意思说啦！”叶枭云眨了眨眼，犹豫道。
“我不会笑话你的，说罢!”沈北池越来越好奇了。
“就是地下赛车，后来差点出车祸，怕了，就没再干了。”叶枭云一语带过。
“那你不是会开车嘛！”沈北池指责对方欺骗了自己。
“不敢开了，怕到时候控制不住我自己。”叶枭云诚恳道。
两人聊着聊着，叶枭云渐渐没了声音。
沈北池看着他闭上的眼睛，轻轻一笑，说了句“晚安”。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他打开阳台上的玻璃门，然后再轻轻关上。
看着无边夜色中的景物剪影，沈北池叹了口气。
他今天收拾师父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
是师父临死前写给他的。
大意是说预感到自己大劫将临，怕遭遇不测，于是提前将山岳派掌门之位传于弟子沈北池，同时告诉了他一桩很多年前的往事。
七百多年前，山岳派的一位祖师收了一位嫡传弟子，这个弟子天赋很高，但是后来却修炼了一门邪法，于是被逐出了师门。
按理是应该废掉他的修为的，但当时的掌门一时心软，让此弟子逃掉了。
又过了五十多年，这位掌门重新收了一位小弟子。但可惜收徒不久，他修行就出了岔子，受了内伤。这消息不知怎么的，被那位逐出师门的大弟子得知，于是趁掌门伤重，前来报复，并抢走了祖师手札。
那手札中的很多法术奥秘，就这样在山岳派本门失传了。历代山岳派掌门无一不想要把手札找回来，直到三十多年前，沈北池的师父在山下云游，找到了一点线索。
那位被逐出门的弟子的后人，似乎在寻找一种木料，那木料至阴至邪，生长在鬼门关前，被称为守门之树。
当时他与对方交手，双双重伤，幸得一户人家相救。伤好后，他立刻去追查对方下落，却发现对方最后一次出现在云城，再往后查，就没有线索了。
信的最后，师父嘱咐他一定要夺回祖师手札。
但沈北池才不在意这个，他只想报仇。
那个叫卫崚的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人的弟子。
他会不会跑去云城了呢？
无论如何，沈北池决定，要再回云城一趟!
一夜未眠，沈北池的精神却很好。
他送走了前来吊唁的客人，准备再过两天就离开这里，这时却来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停在马路边的黑色轿车，沈北池走上前去。
从车上下来一个青年，穿着黑色的西装，神情肃穆。他一下车就对沈北池说了一句“节哀”。
“你是……”
“表弟，我来接你回家。”那青年说道，伸手推了一下眼镜。
“啊？”沈北池懵圈了。
“我姓沈，叫沈燕行，我的父亲是你母亲的亲哥哥，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哥。”青年坐在长条凳上，却硬是坐出了一股真皮沙发的高档感。
“当年你母亲离家不久，爷爷就后悔了，但是碍于面子，他一直没有去找她，想着她在外面吃了苦，自然就会回家……但直到几年后收到贺大师的来信，才知道她病重的消息。”
沈北池看着他不说话，但他的神情却分明带着一丝指责:既然如此，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家人来看她
沈燕行苦笑一声，道:“她太固执了，不肯回家治疗，老爷子脾气也倔，不准家里人帮她……头脑冷却下来后，才知道她死了……听说她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了贺大师……”
沈燕行摇了摇头，说:“这么多年，其实老爷子一直很后悔的，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他他其实一直念着你。”沈燕行道。
“母亲在世时，从未跟我说过家里的事。”沈北池淡淡道。
“如果他快死了，我会去看他，但这不是因为我要回去，只是因为，如果是我母亲，想必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青年哑然，半晌才缓缓道:“他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了……跟我回去吧，表弟。”
沈北池花了两天时间办理好所有事情，跟着沈燕行上路了。
由于阴阳眼的事情还没解决好，所以叶枭云跟着他一起去了。
沈燕行看见叶枭云的时候愣了一下，明显认识对方。
“叶先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沈燕行伸出手和叶枭云握了一下。
“我也没想到，沈先生是北池的表哥。”叶枭云淡淡一笑，和沈燕行的手一触即离。
“我们两家在商业上有些合作关系，所以也算认识。”叶枭云对沈北池解释道。
沈燕行默默咽下喉咙中的话语，点了点头。
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呢！沈燕行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两人。
最后这两天来的人有很多都是普通人，他们只知道贺大师是个书法大师，但是不知道他在道家的地位。
这些人年龄都很大了，看见沈北池的时候，又是悲伤又是欣慰，尤其是在参观过沈北池的书法作品后，更是连连感叹: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沈北池跟这些人不熟，只在师父的大合照相册里看见过，他们都是他在书法协会的朋友。
这些人居然也认识叶枭云和沈燕行，倒是让沈北池吃了一惊。
不过随即释然，毕竟人家家大业大嘛！人脉广阔也是应该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圈子居然有重合的地方呢！
这感觉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