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2 / 2)
「不要走。」他听见少女在他怀里轻声说,「不要走······不要再······」
我·····他听见自己喃喃着想要回答,我不会······
我不会再·······
“北洛·······北洛?”墙板传来的敲击声将他从回忆里唤醒,“你睡着了吗?”
“没有。”他用力眨了眨眼,“我可没办法在这种时候睡着。”
“这种时候?”符华乐了,“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
“那就要看你打算当个正经人还是决定要趁人之危了。”北洛冷哼一声,“能不能长点心,别到时候和别的人也这样聊天,被拐跑了都不知道。”
“你确定?”接着他听见了手关节咔吧响的声音,“虽然这样的说法有点自大,但我觉得要对我图谋不轨还是有不小的困难。”
北洛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符华总是这样,她几乎天生就是来诠释「图文不符」这四个字的意义所在——看起来清清冷冷,不说疏离,总之就是性情寡淡的人,捏紧拳头后完全就是另一番模样,刚猛有力,凶残至极,没人能想象那具纤细的身体里蕴含着多少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量。
所以某些对她有想法的年轻小伙子们最终都知难而退,也不全都是看在无争的份上,就算没被无争挡住,也绝不会有人敢在符华的铁拳下不经她同意前进半步。
“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对谁都那么随便。”他说,“省的有人嚼舌根,污你名誉。”
这一次符华没有驳他,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感觉北洛每次都那样,说话不留情。”过了一会儿,她又接了一句,“操着老妈子的——嘶!你锤墙做什么?”
“要不是隔着这面墙我也挺想锤你的。”北洛咬牙切齿。
“那你锤啊。”结果下一刻某人便从大开的窗户口探进了一个脑袋,北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猛地挺直脊背,一时间张嘴下意识就想骂点难听的,结果瞪着符华那张脸半天没蹦出一个脏字。
“出去。”随即他露出被冒犯的表情,“谁允许你进来了?”
符华怀里搂着一只瞎扑腾的黄金飞天鼠,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逮到手的,要知道之前她可是一点除了自己说话以外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哦。”
然后就干脆利落地从窗框上消失了,接着咚地一声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不过这一次不再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还伴随着一只黄金飞天鼠的吱哇乱叫。
“你干什么!别碰我!”原天柿爪子在墙面上磨来磨去,发出刺耳的音色,听得北洛直皱眉头,“呜哇!主人救我这个人好可怕!”
明明之前说了箱子里的东西作为谢礼,让它离开了,怎么还在这······他有些头疼,于是也不打算回应什么。
“你别说话。”就听见符华隔着面墙一本正经地骗人,哦不,骗鼠,“我刚刚好像看到你身上有虱子。”
“你你你你骗人!”可怜的飞天鼠虽然下意识觉得抱着他的「坏女人」是骗他的,但是又忍不住去想身上真的有虱子怎么办。
“我没骗你,你先别动,我给你找找。”符华再接再厉,继续煞有介事,成功让不安分的鼠在自己怀里渐渐消停下来——这还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北洛心想,这就和他上午在市集里教训纨绔时一样,一句南疆蛊虫就成功把人吓得走不动路了。
大概是因为不管是谁,都害怕着那些不存在却又存在的东西吧?
像是那些深山精怪,又或者是像自己这样的——
——化作人型的妖兽。
害怕着却又渴求着,所以自己才会被狩猎,被追杀……
“……北洛,你生气了吗?”安静了一会儿,符华那边突然问道。
见他没有回答,她小声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样的。”
“不知道怎么的,最近觉得你有些不开心,心神不宁的,我有点担心,就想来看看。”
“所以睡不着是借口?”他在一室漆黑里,平静地问。
“也不是,你知道我从来不用这个撒谎。”符华回答,“睡不着是真的,但是这么多年了,你不在的时候也就那样捱过去了,没必要次次都麻烦你。”
“但我总想着,你如果不安了,我或许可以帮上忙。就像我过去睡不着的时候,总是跑来找你一样。”
“也幸好你找的不是别人。”北洛忍不住嘲她,“不然就你当时那个摔坏脑子还没缓过来的状态,指不定就被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拆得连渣都不剩了。”
“谁知道呢?”符华也不生气,“嗨呀,柿饼,我梳毛是不是很舒服啊?”
“才!才没有!你把虱子找完了就放开我!”原天柿显然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明显软了气势的声音骗不了人,北洛想象了一下符华给鼠梳毛的样子——别看她揍人的时候拳头硬得很,但是日常的时候却能把力道控制得精细入微,不会多一分让你觉着疼,也不会少一分让你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就是这样用将指尖插入小师妹的发梢,耐心地替她梳起干净利落的发辫,也就这样抚摸着路边猫狗柔软的毛皮,让他们摇着尾巴用喉咙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真的有这么舒服吗?北洛时常在看到她这么做的时候思考这个问题,这次也不例外,虽然他并不打算让人给他顺毛,但是可能是因为有毛生物的通病吧,他就是控制不住去想这样到底有多舒服。
符华开始断断续续地哼起歌,想来是临时起意的调子,唱的速度有些缓慢,还带了几个不知所谓的转音。
或许是因为歌里隐隐带着些安抚的意味,竟让北洛都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直到原天柿突然出声。
“哎,你瞧,天上有好多好多流星,好漂亮啊!”
符华咦了一声,但语气里并没有惊讶或者和原天柿一样的喜悦,相反带着一丝凝重。
几乎在黄金飞天鼠说话的同一刻,北洛察觉到了那份凝重的含义,不,或许比起符华来说,他所感觉到的,要更为清晰——
“快闪开!”来不及解释什么,他用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翻出窗口,伸手不由分说捞住了符华的胳膊,两个人连带着一只黄金飞天鼠,借着身后那份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向前一跃。
待再扭身回看时,北洛原本住的房屋已经坍塌,熊熊大火正在它的废墟上燃烧,一头红发的健壮男性拔出插在上面的宽刃重剑,将它随意地扛上肩膀,紧接着便站了起来。
“玄戈大人的亲弟弟是吧?”男人先是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北洛,然后笑了起来,“我来接你回天鹿城。”
而回应他的,只有干脆利落的一声‘滚’,和利刃出鞘瞬间的金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