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那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每每想起父亲的背影,孟玄离仍觉得犹在眼前,恍如昨日。
“长照,长照!”
突如其来的几声急唤,瞬间将孟玄离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他如梦初醒,迷糊道:“欸,怎么了?”
娄远尊指了指棋盘,提醒他:“到你了。”
“噢。”
孟玄离应了一声,随即将手上那枚已被握得温热的黑子落下。
黑子一落,娄远尊双眉霎时拧作一团,与坐在旁边的项晚宜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孟玄离见他半天没反应,随口道:“你怎么不下了?”
娄远尊回过头来,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应道:“你输了。”
闻言,孟玄离瞥了一眼棋盘,发现方才那一子正好落在娄远尊设的圈套中,棋局已定,自己确实输了。
“再来吧。”
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随即伸出手想要拾回黑子,不想被娄远尊一把拦住。
“算了吧。”
孟玄离抬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娄远尊收回手,一语点破。
“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何必勉强。”
孟玄离听了,觉得有些抱歉,想着以笑脸作赔,却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项晚宜看向孟玄离,关切道:“长照哥哥,可是记挂将军了?”
孟玄离圈指抵唇,沉默片刻,心事重重地开口:“父亲此去,已经快两个月了。”
娄远尊摆摆手,不慌不忙道:“放心吧,将军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必定不会有事的。”
“是啊,”项晚宜在一旁娓娓而谈,安慰道,“前几日不是才传来捷报,说清鸿军在天水关大败西厥人,趁胜追击,现已将他们赶到了西海附近吗?那夜擎吃了败仗,现如同丧家之犬,仓皇而逃,想来很快便要投降了。”
娄远尊附和道:“是啊,要我说,你就是杞人忧天。说不定啊,清鸿军现在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听他们二人这么一说,孟玄离觉得也许真是自己思虑过多了。这样一想,心中陡然舒坦了不少。
娄远尊见他面色缓和下来,手中递上一枚黑子,含笑道:“现在,可以专心陪我下一盘棋了吧。”
孟玄离抬眸,释然地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拿那枚黑子。
却不想,他刚碰到那枚棋子,耳边轰然传来一声苍凉郁扬的钟鸣,当场僵在那里。
与此同时,娄远尊和项晚宜也听见了那钟声。二人脸色骤变,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一下,两下,三下。
钟鸣肃穆缓长,共敲了三下。每一下都仿佛用尽了敲钟之人的力气,每一下都重重击在人的心上。
国士就义,丧钟一日三鸣,举洲同哀。
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孟玄离已经站起身,如同离弦之箭,飞奔冲了出去,直直越过了迎面而来的蘧之衍。
一路上,孟玄离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知觉。他听不见耳边此起彼伏的惊叫声,看不见眼前避之不及的人们,感觉不到被马车撞倒在地的疼痛。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父亲在等他,跑快点,再快点!
孟玄离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父亲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离家越近,父亲那日离去的背影就愈发清晰。
踏入宗祠的那一刻,首先映入孟玄离眼帘的,是父亲那把破杀剑。
此时,它被母亲揣在怀中,变得黯淡无光,锋芒不再。
神劳形瘁的孟林跪在孟魏氏面前,不停叩首,悔恨交加道:“属下不力,无法亲自带回将军尸首,罪该万死!”
孟魏氏抱着血迹斑斑的破杀,形如枯槁,双唇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只有孟玄离听见了,母亲口中一直在重复的是——容郎。
“哐的”一声,孟玄离跪了下来。
那一刻,他意识到,父亲回不来了,从前的自己也回不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