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颐往事.17（2 / 2）
“菩萨，”敖甯再拜，随后跪直了身子道：“何谈繁华，这婆娑世间的一切本就是一场空，万事万物自有其定数，甯就是不该出现之人。”
“既来之则安之，无谓应该不应该。”观世音菩萨自然明白敖甯所说便是其父母一辈的纠葛，万事有因有果，因缘际会，说是一人的过错倒也不该。
“谢菩萨宽慰，”敖甯微微笑道，“若这些不是甯的过错，但甯亦有罪。清净天外，司命胡青为甯挡了毒匕，炎龙伽梵自刎谢罪，甯不杀伯仁，伯仁却因甯而死，甯于心不安，菩萨，甯有罪呀！”说完再拜，再抬头时已然泪流满面。
观世音菩萨端详了敖甯一阵儿，继而道：“听紫薇君的意思是为了赎罪，为了忏悔，方决意弃绝红尘，但紫薇君可知入我佛门，却是舍己为人，为了渡化更多在苦海中的众生。”
“菩萨，甯知晓的。” 声带哽咽。
“紫薇君莫急，且听本座讲完。”究竟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普渡众生，这点是一定要事先言明的。
“是，菩萨。”敖甯不再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观世音菩萨继续道：“今日紫薇君前来，究竟是一时不如意还是早对这红尘生出了出离心？紫薇君生来便是天人，依旧觉得自己苦，那六道中，又有谁整日无忧无虑？远的不说，且看世人，一生短短数十载，孩提时分还好，一旦长大，便要为自己的生计奔劳，富贵人家如斯，贫苦人家如斯，只是程度不同罢了。紫薇君可是觉得入了佛门，这些烦忧便即刻烟消云散了？紫薇君可知普渡众生前，最难做的是认清自己，渡己方能渡人，紫薇君，你要跟着本座修行，可知这最先修习的是什么？”
敖甯跪在莲花台座下，思索着观世音菩萨一连串问题的答案，顿了顿道：“菩萨，甯第一步先要做的是‘修心’。”
观世音菩萨微笑不语，敖甯继而道：“回菩萨的话，甯要做的是懂得感恩，释怀过去。甯生来已为天人，不堕轮回，不受穷苦，感恩生身父母，此为一；甯生辰略晚，上有兄长，手足情深，多谢哥哥护佑，此为二；甯出游历练，遇到了所爱之人，炎龙叛乱，甯失所爱，一得一失，一饮一啄，前尘已定，本就无甚遗憾。三千繁华，往事休矣，不必再回顾，需知众生皆苦。”
“当初本座让你哥哥遍观世情，到头来竟是紫薇君更为通透，”观世音菩萨將柳枝在净瓶中蘸了水，扬了几滴在敖甯身上，敖甯额间渐渐显现了一朵金色莲花。
敖甯感到周身清宁起来，忙跪拜致意：“多谢菩萨成全。”
“龙女可是还有何疑惑？”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了紫薇君敖甯，只有南海观世音菩萨座下的龙女，出家之人本不该再恋凡尘，但此番让敖甯看清家人们的归宿也好。
“菩萨，弟子已入佛门，知晓不该再念世间之事，但听闻菩萨方才说到哥，天机君，他可还好？”敖甯斟酌着用词。
“天机君还在梦中呢！”观世音菩萨用净枝划过虚空，一面巨大的镜子便出现在空中，敖甯在其中看见了自己凡尘的亲人：
三十三重天锢神塔
敖钧悬在虚空中，发冠散落，长发披散，原来，太清道德天尊所说的代价竟是，自散元神，以命换命！且必须是用至亲之人的元神去喂养塔中凶兽。
“钧儿，不要呀！” 东海龙王敖凡听闻三十三重天的捷报，却迟迟不见敖钧回返，月前又听闻了天更钟，料想神界怕是发生了大动荡，急忙安排下去，收拾行装前往清净天一探究竟，虽说杞柚曾下旨自己不可再入三十三重天，但到底是放心不下，非常时刻，也顾不了那许多了。龙后苏衿兮哪里见过这般慌乱的夫君，將一双儿女交代给心腹婢女后，悄然尾随自家夫君到了清净天，一番打探，便找到了锢神塔，甫一入眼竟是继子自散元神的骇人场面。
“父皇，儿子不孝，无法孝敬您了，”敖钧无暇回身，只得背对着身子对父亲说，说完，继续散着自己的元神。只见敖钧周身的神力迅速化为七色光斑向四处散发着，锢神塔中神兽咆哮着，躁动着，贪婪地吸吮着敖钧四散的元神。
“钧儿，钧儿，是你吗？”因着神兽禁锢的灵力渐弱，囚禁于锢神塔塔底的天权帝张杞柚神识逐渐清明起来。
“母皇？”空中的敖钧一怔，母亲的声音彷佛是穿越了万年的时空。
“钧儿，你快走。”天权帝恢复过来，掌心聚力，收集着儿子注入塔中的元神，又向塔外挥去。
“母皇！”敖钧眼眶红起来，大喝一声，却是更用力的涣散元神起来。
锢神塔位于三十三重天高处，敖钧与天权帝神力的相持，一金一紫，点亮了半边天，方休憩的龙族兵士与一众神将见状纷纷议论起来，西海二王子伊诺四下寻找敖钧的身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化身赤龙往光亮方向飞去，西海龙族兵士急忙前往追随自家二王子，东海、西海为姻亲，自是跟随，其余人见状也浩浩荡荡地前往锢神塔。
“敖钧！你这个懦夫！你给我下来！你走了，洛锦怎么办！”伊诺方化形站定，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家妹夫，伊诺不知道敖钧自散元神是为何，也不知道眼前塔中囚禁着谁，他只知道敖钧不能死，他死了，妹妹怎么办？
洛锦！敖钧突然松了心神，这个女子等了自己两世，前不久为了救自己，拖着即将临盆的身子前来，孩子夭折，如今自己再离去，这不是要把她往绝境里逼嘛，银川，对不起，是昭错了，昭不该这般自私。
“凡！”龙后苏衿兮瘫坐在地，原来趁着敖钧愣神间，自家夫君敖凡飞身上去替下继子，手至顶轮，元神顷刻四散。
霎时间，天空雷声轰鸣，锢神塔前的地面裂开一条巨缝，烟尘滚滚，其中影影绰绰有个人影。
“臣等恭迎陛下。”赶来的诸神认出了其中之人便是他们的陛下——天权帝张杞柚。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37章 往昔情缘爱恨难断 临危受命纪元新开 (下)
回前墨：南海紫竹林，观世音菩萨与敖甯一番交谈，终是确定敖甯因为这万年生活的种种而生出了坚定不移的出离心，如此这般也是适合入佛门的。佛家讲“空”，万事万物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唯有专心修炼，渡己渡人，方可往生极乐净土，再无烦忧。观世音菩萨说敖钧尚且在梦中，敖甯不解，天机不可泄露，既已入佛门，便不可再多对尘世之事多做纠缠，索性走一步看一步，这并非无情，路都是人走的，一切的结局也都是性格使然，怨不得旁人，就比如龙皇敖凡和天权帝张杞柚、龙后苏衿兮之间的万年纠葛，就比如敖甯亲历的哥哥敖钧和在凡间的嫂嫂楚灵曦以及西海三公主敖洛锦之间的曲折。
南海紫竹林
“菩萨，弟子还想问一句，父皇和哥哥，还有，还有母皇，他们......”敖甯终是无法释怀方才镜中看见的一切，父皇代替哥哥散了元神，救出了母亲。
观世音菩萨拂尘一挥，镜中三十三重天的景象隐去了，缓缓道：“龙女，天机不可泄露，你已入佛门，便也是为凡世的家人祈福，他们，不会太差。”
“多谢菩萨。”敖甯磕头跪拜，额间的金莲花闪现几下后，一行人隐没在了紫竹林深处。
三十三重天锢神塔
天权帝张杞柚示意众人平身后，脚步虚浮地走到了因救自己出塔而元神散尽的东海龙皇敖凡身旁，诸神还未曾见过如此失态的神帝。
天权帝张杞柚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托起昏迷不醒的东海龙皇敖凡的额头，右手往敖凡额间注入丝丝神力。
“咳咳，”东海龙皇胸部剧烈起伏了几下，眸子中有了些许微光，待看清眼前人的相貌，不住地欣喜道：“柚儿，咳咳。”
“凡表哥，”天权帝张杞柚面目温和地抚去东海龙皇敖凡额间散乱的发丝，柔声道：“不是，不是说好了不准你再来清净天的吗？”
“柚儿，我，咳咳，”东海龙皇敖凡面带微笑，“你没事就好。”
“傻瓜。” 天权帝张杞柚抱紧了怀中人。
剧烈的喘息，东海龙皇敖凡知晓自己已然命不久矣，“钧，钧儿。”
方才因着冲击力道之大而下落在地的敖钧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奄奄一息的父亲道：“父皇，父皇，钧儿在。”
“要是，要是，甯儿也在......”东海龙皇敖凡的声音愈发断续。
“父皇，儿，儿臣这就去找甯儿，您，您等等我，”敖钧早已泣不成声，低头抹泪间，“父皇，父皇！”
“凡！”龙后苏衿兮扑到已经没了生息的夫君身上痛哭。
“龙皇殡天！”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在场的四海龙族士兵纷纷摘下顶盔，下跪默哀。
天权帝张杞柚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切就仿佛一场梦：
“杞柚啊，来见过你东海漪澜大姑妈家的表哥。”
......
“杞柚妹妹，你放心，以后有我保护你。”
......
“杞柚，对不起，我只把你当妹妹。”
......
“柚儿，你好美。”
......
“柚儿，你等着我，我会完须完尾地回来见你和孩子的。”
......
三十三重天清醴泉
“多年不见，龙后可还好？”这里没有君臣之分，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
“承蒙陛下挂念，一切安好。”后日就是龙皇敖凡出殡的日子，龙后苏衿兮早已褪去华服，着素衣素钗。
“衿兮，对不起。” 天权帝张杞柚走近龙后苏衿兮。
“十七公主，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龙后苏衿兮摇头，“那是凡自己的选择。”
“你还记得那里吗？”天权帝张杞柚目光向远方望去，万年过去，清醴泉水依旧，“当年你我在此处兀自换了记忆，也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