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身后,一个笑得眼不见眼,嘴可见牙的仆从匆忙跟上,呼哧呼哧的说到,“侯爷,全都喝倒了。”
“都倒了?”顾若朝伸出三指拍拍额头,晃悠悠的扶住这名仆从的肩膀,“你家侯爷我也站不住了。”
仆从正午是兵鲁子出身,一身蛮力扛起个把人不在话下,却不敢把自家侯爷安在肩上,也知道这条路侯爷想要亲自走着去。亲自推开门,去见他梦寐以求的娘子。
顾若朝撞进内院,头脑在短暂的晕眩过后变得十分清醒,拍了拍自己红润的脸庞,嘀咕道,“正午,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方才走这几步路的工夫,他脑海中奇也怪哉的多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
正午扶住他说,“您可别逗了,我一直陪您在席间敬酒,都没见您打过瞌睡。”
“那就不是做梦。”顾若朝拧了拧眉心,“而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回忆起了某几个人生片段。”
“那您想起什么了?”
“想起……”顾若朝忽然不想说出口了,一两句话也无法解释明白。
他回忆到的这些片段,并非以前的事,而是往后的事,最遥远处是距今八年以后。那些回忆里总有一个双眼赤红的女人,抓着他的衣襟抱怨,“相公,你别再爱我了!求求你,快点让我去死!”
那个女人的脸,非常熟悉。
顾若朝彻底酒醒了,语声略带凉意,“我新娶的女人,是叫云芊芊吧?”
“呀!”正午斜过脸来,惊诧道,“侯爷,您醉得这般厉害了?”
“难道不叫云芊芊?”
“当然是叫云芊芊,云府大小姐云芊芊,这个名字你每天都会念叨几声。这个时候忽然问我是不是,您几个意思啊?”正午误以为侯爷老毛病犯了,不爱红妆爱戎装,心里委实替新娘子担忧了一把。
顾若朝却如临大敌一般,顿了顿道,“别一惊一乍的,我没事,进洞房见见这妖精。”
称云芊芊为妖精,出于顾若朝真实的内心感受,因为自从见到她以后,真好像被迷了心智,时不时的会想念那个笑容,脑中不断呈现她曼妙的身段,偶尔还会以自己不太像样的画技描摹一下。
顾若朝素来不喜欢短胳膊短腿的闺阁女子,待在军营厮混几年后,对美色更提不起半点兴趣,唯独见了云芊芊,这女子身材修长,兼有武艺,抽空还能跟他打一架,完美符合他的娶妻标准。于是便在三个月前到云家下聘,今日迎娶人过门。
但如今脑中突然多出一段记忆,就有些别扭了,似乎那女人非但能跟他打一架,某天还有可能把他打死。娶还是不娶,成了一个性命攸关的问题呀!
顾若朝看了一眼满院高挂的红灯笼,个个贴着喜字,不想了,因为现在即便想“退货”也晚了。
酒家的陈酿抱出酒窖开了泥还概不退换呢,何况是个出阁的姑娘。
跌跌撞撞来到新娘子院中,只见瓜蔬果盘落了一地,丫鬟仆人四处奔走,合着不像当晚要洞房的,像个有乔迁之喜的。
正午三步并作两步走,冲上前拉住一个婢女问话,“怎么回事,咱院子进贼啦?”
婢女怯生生道,“正午哥哥,新娘子撂下喜帕逃出去了,喜婆跑去找人,也许久没回。我们这里,一部分人在找喜婆,一部分人在找新娘子。”
顾若朝心中明悟,云芊芊的“隐疾”不能为外人所知,定是独自去处理了,喜婆被这自古未见的场面吓得慌了神,卷包袱躲难也在情理之中。
“都别慌了,喜婆走就走了,找她何益。”顾若朝十分冷静的出声喝止,瞬间稳住局势,“你们歇一会儿,那妖精等等就回来了。”
由于多出了那一段记忆,顾若朝对于刚进门的娘子有了清晰的了解,当她铁心去寻死时是六亲不认的。谁若阻挠她死亡,她就会倒过来叫你去死,在被杀和由她去死之间,顾若朝明智的选择了后者。
而对搞出诸般动静都毫无所觉的云芊芊,此时正在一屋之隔的后院里逗孩子。
“姐姐这儿有一包糖果,咱们分着吃。我一颗,你一颗,你先喂我一颗好不好?”云芊芊张开嘴,等待眼前一个乖巧懂事的男孩与他同归地府。
哪知这憨娃子不听话,根本不按分配的来,抓起一颗药就往自己嘴里送。
云芊芊见状,啪嗒一声拍在这男孩的后脑勺上,药丸“biu”的从他嘴中撞出,差点连门牙都磕掉。
“跟你说了先喂我,竟敢直接往自己嘴里磕!”云芊芊怒意满腔,恨声道,“你爹娘生你一次不容易你知道吗?好好跟你说是我一颗你一颗,我还没吃到你就敢先吃,信不信我削…削……”
哇!
鞭笞教育尚未结束,男孩就扯开嗓子大哭着跑了。
云芊芊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真要把人弄死,只能行注目礼远送。幸好啊,她做了两手准备,一扭头,视线瞄准另一只手上牵着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