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本朝自元武皇帝裴垣登基以来，还没有在朝中封过王，封公的也仅有五位，皆是年过半百的开国功臣。而顾若朝不到三十岁就袭侯爵位，乃是朝廷显贵中的极品。

当初渠邑城中千家嫁女，首选都是幽武侯，哪知携北伐胜利之师归来的“顾幽武”选了云芊芊这个商户之女，大为出人意料。虽说云氏是陇西巨贾，但从门第上看，其实云芊芊才是捡着了。

云家一门均是生意人，云芊芊在家时，父亲也对朝局不太关心，所以并未跟云芊芊提点过这些朝中的弯弯绕绕。才会让云芊芊以为，顾若朝只是名气旺，皮子好看，带兵打过几次胜仗，武艺也不见得凸出，因为就连自己都曾在朱轩楼救过他。

如今想来，误会大了。这个丈夫是有背景有身家的，云芊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除了救过他之外，就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了。况且当初她若不挺身相救，顾若朝也未必会在那一箭下有性命之忧。

总之就是，以一州首富的眼光去看待一个新晋勋贵，那勋贵可能也就比乞丐高那么一点，但这勋贵人家的气派不是他们这些睡在钱袋子上的商贾能比的。

侯府有权，云府有财，云芊芊赫然觉得以后的日子可以美满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原本就毫无缺陷的脸庞在略施粉黛后更显妖艳，再看看自己的手臂，如一块羊脂美玉，肤无杂色，配上一身华丽衣装后更添贵气。就在云芊芊开始志得意满向往未来时，又想到顾若朝那厮能抱着自己忍一整夜都不下口，活生生蔫下去半截。

这顾若朝是眼瞎吧？就算双目还能视物，也未必不是有别的隐疾？

其实自打三个月前顾若朝到云家提亲以来，云芊芊就不断在内心中把他建设成一个身有缺陷的假想敌。要不然他堂堂侯爷，上赶着娶一名商户女子，太过掉价了。

秋分已过，当空的日头让云芊芊一身的金环玉佩都反着光，妖艳不可方物。云芊芊觉得在家这样穿戴着实夸张了些，但这是十几个丫鬟忙了小半个时辰才完成的，就不打算回头再换。

按照正常的新婚第一天流程，云芊芊可没有大把时间在这儿又是腹诽相公又是数落穿着的，她必须一大早去给直系亲长磕头，然后认识些旁系亲戚。但顾若朝一早就跑没影了，亏得幽武侯府亲长俱丧，不然云芊芊独身一人也不知该怎么去见礼。

“这是侯府的账本，请夫人过目。”云芊芊刚入内堂，连屋内的环境摆设都还没看清，账房的管事妈妈就搬着厚厚两叠册子呈到眼前。

云芊芊深感压力，“第一天就让我看这个啊？”

管事妈妈姓方，年约四十，中气十足的道，“回禀夫人，侯爷说过，以后侯府的事情都待夫人做主，这些账目夫人愿意看就看，不愿看就交给下人去做。但老身想着，夫人从小就接触这些，想来上手并不困难，便壮着胆子拿来了。”

“行吧。既取来了，我便看看。”云芊芊觉得至少自己还是有用的，在西戎国内要寻一个像她这样的经营好手，必定要走七城八寨，经重重筛选，又要像她这般貌美如花能娶回家的，估计只此一家。

云芊芊一目十行的翻阅账册，，还提醒人取来算盘核对。倒把方妈妈看出了津津汗渍，她拿来账本只是为通知一声，岂知云芊芊一见到账目上那些数字就入了迷，好像不算个清清楚楚不甘心放下，连饭都忘了吃。

幽武侯府毕竟不是商贾人家，底下的账目做得很笼统。

由于本朝还未禁止勋贵人家经商，顾家在渠邑城里有不少红火的铺子，但以云芊芊的眼光来看，这些铺子依然少报了许多进项。不过自三个月前起，这些少报进项的铺子竟统一细分了账目，铺面名称旁也用朱砂勾勒了“整顿”二字。

这令云芊芊眼前一亮，出声问，“敢问方妈妈，咱们府中，在三个月前可是有什么人事调动？”

方妈妈憨实的圆眼一眯，找不到眼睛般笑道，“夫人说对了，三个月前府中换了外院大管事。这位管事可是个经商理事的好手，说来还与夫人您是本家呢，也姓云，云中秋，云大管事。”

“中叔竟然在这儿吗！”云芊芊望册兴叹。说到这里就把账本合上，觉得没必要再看下去了，若有哪里不放心的，直接把中叔叫来当面核对便是。

云中秋原是云家下属钱庄“云鼎号”的掌柜，本不姓云，是自己改的姓氏，年过五十以后就退下来养老了，当初云芊芊怎么劝都留不住。她现在直想去拉住中叔的山羊胡子问问，凭什么那时看不上她，这会儿却在幽武侯府另谋了营生？

有中叔坐镇，岂非把她的唯一长项也给抵消了。

云芊芊不知道的是，中叔是顾若朝亲自出面聘请的，还是三个月前传出顾云两家联姻的消息，他才肯正式任职。若非为云芊芊考虑，是真的想颐养天年了。

放下账册没多久，便见一个浑身绿绸的身形像兔子一样蹦跳进来。

“小姐，小姐洗漱完毕了吗？”她大咧咧的边跳边喊。

青琉侧身一巴掌拍停这只兔子，训斥道，“青翡，都到了侯府，怎么还改不了风风火火的性子？”